经济观察网 记者 董瑞强 近年来，东北地区经济发展持续低迷，投资无从谈起，东北到底怎么了？业内专家纷纷表示质疑。自去年新一轮东北振兴以来，东北经济虽有所改观，但依然面临诸多难题——产能严重过剩、“僵尸企业”亟待处理、投资营商环境较差、观念制度落后、缺乏创新精神等，这些问题都摆在眼前急需解决。
近期，关于对东北的投资，更是人们广泛热议的话题。一些人提出“投资不过山海关”的说法，曾一度盛行，而现在又再被重提。正如长春市市长刘长龙在2017东北振兴论坛上所言，这句话无论夸张与否，都从某一侧面反映出了东北与其它地区的差距。
投资下滑
8月26日，在沈阳举行的以“一带一路的东北机遇”为主题的“东北亚投资论坛暨第二届东北并购年会”上，经济观察网记者现场采访了辽宁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梁启东，他对经济观察网表示，“2016年东北投资状况整体不好，投资减少是经济下滑的直接表现。东北地区以投资为主导，固定资产投资占GDP比重从30%上升到80%以上，消费和出口比重相对较小，可以说主要是靠投资拉动，但投资却连续下滑。”
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在固定资产投资方面，2015年东北三省固定资产投资完成总额为4万亿元，同比下降11.6%，其中辽宁省固定资产投资仅完成1.7万亿元，同比下降27.8%，而2016年辽宁固定资产投资比上年下降63.5%；在工业增速方面，2015年吉林和黑龙江分别增长5.3%和0.4%，而辽宁工业增加值是负12.7%，2016年辽宁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比上年下降15.2%。
梁启东以辽宁省为例对经济观察网表示，2016年辽宁省基础建设投资下降了69.2%，房地产下降了41.1%，工业投资下降了70.7%。今年上半年形势有所好转，主要表现在出口方面，之前是负9.7%，现在涨幅较大，的确出乎意料。但消费拉动不是很大，更为重要的是，投资不但没上来，反而还在降，下降了30%还多，投资是东北经济下滑的直接因素。
此外，“2007年辽宁全省投资就达到了7500多亿元，2013年达到了最高峰25000亿元，但现在投资却直降到了6000多亿元，降幅很大，比2007年还要低。”梁启东说。
沈阳工程学院周甲文教授告诉经济观察网，在上世纪80年代，东北人才走了很多，资金设备基本上都走了，而东北这些年并没有发展起来，缺乏开放型领导。此外，东北地区自然条件好，东北人相对懒惰保守，发展动力不足，现在与全国的差距越来越大。
经济观察网记者实地走访了沈阳的商业中心街，似乎感受不到本应有的繁华气息，物价也较低。一家商店的经营者告诉经济观察网，“现在我们这边的物价确实比较低，但是销量却并不好，尤其是购物的人没有以前多了。”
周甲文也表示，“国内民营企业基本都已经撤走了，商业街并不繁华，这说明东北经济发展不好，直接影响了人们的收入，更重要的是现在人们对未来没有好的预期。”
“我认为现在国家对东北管的太多，反而束缚了其发展，这主要体现在政府审批等体制机制问题，而且现在东北干部积极性都不高，有些地方甚至懒政，不作为、慢作为情况也较为严重。”周甲文告诉经济观察网，现在如果要让人才回流、投资增加，主要是改善营商环境，给企业和人才更多机会和发展空间，尤其是政府要“松绑”，在简政放权上，政府须有“壮士断腕”的魄力。
在梁启东看来，东北的产业结构亟待调整，需求与供给的矛盾较大，需求不足是大问题。近年来，建筑项目投资降幅较大，主要是辽宁城镇化水平较高，基本县县通高速，已没有多少投资余地了。房地产投资太过度，严重过剩，再卖五年也没问题，所以投资在急剧下降——2015年下降32.9%，2016年下降41%，今年上半年下降近18%。工业投资下降太大，这是最大的问题。
其原因与东北投资环境有关。梁启东告诉经济观察网，“一是产业结构失衡，传统产业占到90%以上，而新兴产业则不到10%。传统产业尤其是钢铁煤炭行业饱和、过剩，可以说主打产业全是过剩的，投资就很困难。二是从投资主体角度来看，比如鞍钢去年投资下降90%，而民营企业也不投资，2016年下降66.5%，同时国有企业包括政府投资都在下降，基本上没有投资主体，外资也引不进来（去年下降42.2%），现在是处于这种状态。而对于过剩的产业、没有发展潜力的产业，外资基本都不投。三是从营商环境来看， ‘重大轻小、重国轻民’的观念根深蒂固，政府与市场关系处理的不好，政策与法律环境也都存在一些问题。”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副院长聂辉华表示，东北经济下滑主要是计划经济和国企思维长期占据上风，致使市场环境未得到根本扭转，所以在新一轮东北振兴进程中须总结此前改革经验，尤其要实现制度创新，改善营商环境，吸引投资进来。
“投资不过山海关”？
近年来，东北的投资环境确实很差，所谓 ‘投资不过山海关’也正好说明了问题的存在。周甲文告诉经济观察网，“尽管东北4个副省级城市的市长、副市长日前同时发声回应了这一论调，但是我们也要承认目前的投资环境的现状。我们不仅要听政府如何说，更要观其行，政府有作为才行，我们期待政府能做好。当然这也需要时间去考验，估计三到五年之后会看到结果。”
据他介绍，东北的投资多半来自韩国和日本，欧洲投资非常少，所以如果韩日投资受大环境影响，那整个东北投资就会困难。其实日本对东北的投资影响最大，现在其对东北的投资也在降低。不过，最近政府有一些动作，沈阳与北京正在谈项目对接，北京有些产业会转到沈阳来。
8月28日，沈阳市和平区金融办主任富柏疆在接受经济观察网采访时表示，“目前我们的投资环境正在逐步改善，比如8月中旬北京、沈阳就开启了 ‘深度对话’，计划投资1210亿元打造对口合作示范标杆。其中和平区京沈合作项目总投资27.8亿元，今年计划投资5.73亿元，重点涉及科技创新、文化创意、技术研发、知识产权等领域。
关于行政审批事项，富柏疆说，“我们自2016年4月1日首批原职能部门60枚专用印章封存以来，已陆续封存了108枚审批专用章，而且目前的简政放权力度还在加大。”
中国人民银行沈阳分行金融研究处副处长尹久也对经济观察网表示，“现在从投资环境来看，的确是都处在改善之中，我们通过对辽宁几个自贸区的建设进行调研发现，政府的改革力度仍在加大，投资环境也正在不断完善。”
经济观察网了解到，近年来辽宁省出台了全国首个《优化营商环境条例》，其中沈阳市引入世界银行评价标准，聘请第三方机构，每半年对企业做一次营商环境评估。吉林省的省级非行政许可项目实现“零审批”，审批时限整体压缩50%。而黑龙江省目前已取消、下放省级行政权力942项，权力清单精简71.2%。
另外，对于“投资不过山海关”这一观点，辽宁省社科院副院长梁启东认为这句话并没多大意义，“如果东北的市场环境变好了，真正有活力了，那资本自然会进来，所以这就需要给民营企业更多空间”。
梁启东认为，“现在东北基本形成这样的思想——强政府、弱市场，大政府、小社会，存在政府与市场双失灵问题。”所以政府与市场都要强化，更好发挥两者的互补作用，同时还要强社会。
“政府要综合入手，中西药结合，首先是用中药文火慢炖，比如营商环境、制度改革、干部素质的提高等方面；同时要’猛药攻之’，即西药疗法，抓紧上项目，尤其是重大项目东北太少了，投资强度远远不够。”梁启东告诉经济观察网，现在东北最迫切的措施就是上大项目，而且要上有效的、有一定带动作用的且配套能力较强的投资项目，仅靠房地产等基础设施投资是无效的，没有空间和余地，也没有必要。
此外，周甲文对经济观察网表示，“接下来，我认为还是要投资民生领域，一是把民营企业放活，二是抓重点企业。现在 ‘僵尸企业’太多，东北国有企业的经营效益普遍不好。尽管辽宁宣称是制造业大省，但在全国制造业所占比重却仅有5%，这一数据就足以说明辽宁在全国重工业领域目前的地位，可以说是已经出局了。”
目前，国家计划通过三年实施127个重大项目，投资1.6万亿元，发挥公共领域投资和民生领域投资的引导拉动效应，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到新一轮振兴东北当中。
对于新一轮东北振兴，重点产业要补三个短板，梁启东告诉经济观察网，“一是轻工业短板，重点是发展消费品工业；二是生产服务业短板；三是新兴产业短板，包括人工智能、智能制造、轨道交通和数字产业等。这是我们要重点发展的三个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