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台汽车撞翻的乐视

被一台汽车撞翻的乐视
2017年07月06日 21:15 中国经营报

今日晚间,乐视网突然发布公告称,贾跃亭将辞去乐视网董事长一职,同时出任乐视汽车生态全球董事长。

贾跃亭的“造车梦”,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7月5日,在位于北京东四环边上的乐视总部大厦一楼前台,地上坐着十几个乐视债主,他们旁边的播放设备里,反复播放着“乐视,还钱;贾跃亭,还钱”。

也许读者不会忘记,半年前的1月4日,当贾跃亭驾驶着那辆FF91缓缓驶上发布会舞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在欢呼的声浪中感受到乐视的“生态”和“梦想”正扑面而来。

6个月后,事过人非。但即便被招商银行逼到了墙角,贾跃亭还是想要造车。就在今天上午,贾跃亭还在微博里坚称,“乐视汽车会按照既定的战略展开,再大的挤兑,也挤不垮我们变革汽车产业的梦想。”

为了拿到造车的钱,乐视汽车日前又将80% 的股份质押给了北京银叶金宏投资有限公司。

01生态化反

贾跃亭为什么执着于造成资金链断裂的汽车行业?一位乐视中层曾坦言,“贾老板不太在乎过程,对于实现方式和实现代价也不太感冒,他只在乎做的事儿是否足够牛逼”。

贾跃亭从2004年做乐视网,使乐视网一度占有视频业大半以上的版权内容,风光无限。

到了2013年,激进、狂野的贾跃亭第一次提出“乐视生态”概念,即构建电视、手机、音乐、影业、体育、汽车和内容的七大生态,同时开发了从平台、内容,到终端、应用的乐视产品,期望让7个子生态形成商业闭环,共享消费者。

那么这7个子生态如何“闭环”?资金如何周转?按照贾跃亭以往在公开信上所述,“要把所有非上市公司资产为上市公司服务”。

几个意思?通俗来说就是,通过发展乐视智能手机、智能汽车、乐视体育等非上市业务,扩大乐视生态影响力,从而推高上市公司乐视网的股价;再利用上市公司A股高位套现,投给非上市公司,进而撬动生态子公司的融资,生态子公司再把产生的利润作进上市公司推高股价。周而复始。

贾跃亭期望在自己打造的乐视闭环生态体系内,玩钱生钱的杠杆游戏,“生态化反”就是主导这场游戏的核心故事。通过不断扩张“生态”,拉升股价,提高二级市场投资者对乐视的信心。

乐视用PPT对标了美国苹果、特斯拉、Netflix和ESPN等多家公司。这对于二级市场的散户投资者来说,很可能具备足够大的诱惑力,相信乐视是一个奇迹。

据了解,乐视持续的体外扩张业务,曾给乐视网的估值带来了巨大想象空间,其市盈率一度超过400倍。A股的高股价成为乐视“生态化反”产生的基础,质押股票成了贾跃亭和乐视最重要的套现手段之一,A股成了乐视前行的永动机。

从乐视公告披露的信息来看,近年来贾跃亭在股市套现近百亿元。从2015年6月-2017年1月,贾跃亭持股比例由近45%降到26.45%,这些股票套现后价值至少为117亿元。除了减持之外,贾跃亭的股票还有一大部分用在了股权质押上,自2013年起,贾跃亭已经做了超过38笔股权质押,共质押了手中97%的股权,累计获得的总金额超过311亿元。

乐视公告称,贾跃亭套现的钱有两个去处,一是将全部套现金额无息借给上市公司,支撑乐视网日常经营;二是引入战略投资者、优化公司股权结构。这里所说的“引入战略投资者”,即贾跃亭将套现后的钱投入乐视汽车、手机等非上市业务,然后再融资发展业务。

但好景不长,乐视负面新闻不断,乐视网股价持续下跌。同时,生态子公司的业务徒有故事,没有利润。加上贾跃亭质押了大量个人股份,套现100亿人民币并且差不多都扔到乐视汽车这个无底洞后,也套不出什么钱来了。

2业务失衡

乐视股价下跌后,股吧中有很多乐视股民都顶不住了,开始憋着私下交易:“20块转让40000股,要的私聊”、“5块钱收购乐视网股份10万股,需要办理公证,需要急用钱卖的小散请联系”。

A股上市公司股价暴跌、生态子公司业务搁浅,贾跃亭打造的循环链开始地动山摇。

从整个A股市场环境来看,A股套现难度变得越来越大。今年第一季度,A股已经过审的IPO企业数增长75%,IPO排队天数减少了118天。证监会愈发鼓励企业上市,加大二级市场资产供给,降低了企业上市后疯狂圈钱的行为。

而针对乐视在A股市场的表现来看,股价也是一路连跌!

乐视网股价从2016年6月3日复牌最高价60.98元,跌至2017年4月17日停牌时的30.68元,股价基本“腰斩”。2016年11月6日,贾跃亭内部反思大跃进,一篇名为贾跃亭内部信的文章被爆出。舆论一片哗然,乐视股价两天内蒸发80亿,复牌后高点大跌30%以上。

紧接着,乐视存在的诸多问题相继被爆出,如同地面塌陷一样,开始只是细小的裂缝,后来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2017年3月3日,乐视网股价大跌近8%。同时,乐视网质押的5亿股股票跌破平仓线的质疑声再起。4 月,乐视宣布部分融资到账,乐视股价稍有好转。但是接着,各种负面消息又接踵而来:乐视汽车创始人离职、易到用车创始人公开称乐视挪用 13 亿贷款造车、关联公司拖欠贷款……乐视的股价又一路暴跌。

另一方面,对于乐视整体业务而言,虽然乐视网、乐视致新和乐视影业成绩相对不错,但都排在业内第二梯队,三个业务都称不上是乐视的支柱。乐视网内部人士曾表示,对于整个乐视生态而言,有再多的第三、第四名,不如有一个第一名。乐视生态业务窘态百出。

而其他生态子业务方面,乐视手机曾以搅局者的姿态进入手机圈,凭借高性价比俘获了不少粉丝支持,年销量更是一度突破2000万台。只是,从2015年4月推出产品到现在,乐视手机因为乐视帝国的资金链问题陷入发展泥潭,陆续遭到两拨供应商上门讨债,同时还进行了裁员,比例超过50%。

而乐视手机的问题只是乐视非上市体系业务危机的缩影。乐视把最烧钱的汽车放在了美国,从汽车开始国际化,继续挖坑。问题是,乐视并没有汽车核心专利技术上的积累,高管也相继离职,后期融资也没有到位,导致乐视汽车项目搁浅。

据了解,乐视的海外项目“法拉第未来(FF)”在今年月份已陷入资金困境。FF位于内华达的工厂停工、高管离职早已不是新闻。FF研发副总裁尼克·辛普森(Nick Sampson)曾表示,“公司正在面临资金危机”。

3欠债还钱

去年年底资金链出问题的时候,贾跃亭便亲自跑到乐视影业在六里屯的办公室找乐视影业CEO张昭借钱,结果导致影业不得不收紧日常运营,报销经费卡得非常紧。

眼看乐视资金链要断了,甚至影响到生态子公司业务的正常运转。于是,贾跃亭多次以个人名义担保,为乐视借款,其借款风格是,看重贷款金额有多高,而非担保条件。

据了解,贾跃亭通过上市公司乐视网获得的银行信用贷款只占一小部分,大多数资金通过股权质押、可转债、融资租赁等多种方式获取。截止到今年3月,乐视总欠款约为343亿,扣除保证金后仍高达近263亿。

这还不包括供应商欠款。去年第四季度被爆出的供应商欠款,据传规模在上百亿。

然后就有了融创今年1月投资乐视的150亿。至于房地产行业的融创为什么投资乐视?有知情人士告诉中国经营报,融创选择在这个时候投资乐视,一方面可以用较少的钱拿到相对较多的股份,另一方面,融创原为传统行业,需要谋求多元化转型发展。

孙宏斌当时说,“乐视缺多少钱给多少”,他想到了乐视缺钱,但没想到乐视这么缺钱。随后孙宏斌还帮贾跃亭介绍了银行,介绍了投资人,但其中一些人连孙宏斌自己都觉得不靠谱,认为他们只是想在这个时候,来占乐视的便宜。

乐视用这些钱一部分清理了以往的坏账,一部分拿来还债,还有一部分给贾跃亭个人,好让他把银行质押的股票赎回再转给孙宏斌,以完成股权转让。

之后几个月,融创投资的钱迅速被花光,乐视的现金流又捉襟见肘了,资金依然短缺,并不断爆出危机事件,最重要的就是对银行的欠款和对供应商的欠款。

4资本翻脸

今年四月,乐视财报出来以后,各大银行开始上门催债。江苏银行态度强硬,要回了1亿左右的贷款,而交通银行和中信银行等还没有谈判结论。

按照正常程序,银行会在贷款后定期上门寻访,除非发生大规模的集中负面、财务报告数字不好,他们才会上门追债。而这正是近期发生在乐视身上的事。

其实,按照贾跃亭在股东大会上所说,从融创等资金到账以来,乐视累计偿还的贷款达到150亿元,而且主要是金融机构还款。期望把有限的资金用来偿还金融机构,获取后续资金支持。但是在偿还金融机构贷款后,金融机构反而在观望,还出现挤兑,甚至上门催债,导致业务条线在筹集资金还款时受到影响。

“当时应该采取的措施是积极和金融机构沟通,把非常宝贵的90多亿用到业务当中来,快速让业务恢复正常,甚至有更好的发展,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金融机构风险的办法。”

乐视网财务总监张巍同样认为,此前在出售“世茂工三”项目中,该项目如果能成功出让,银行挤兑和供应商欠款问题会得到解决,部分银行可能继续给乐视续贷,或许银行续贷问题是目前乐视在资金上面临的最大困难。

而在银行内部人士看来,乐视在还款后,之所以出现银行挤兑的原因在于乐视财报。“乐视财报没出来之前,可能还可以贷点款,现在各个银行都去乐视收贷了,信托、基金,没有哪家敢给它贷款了”。

乐视网今年四月的财报显示,乐视上市以来首次被审计机构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且部分业绩数据与早先发布的业绩快报存在巨额差异。再加上乐视原本就有接连爆发的负面事件,银行开始向乐视催款。

如今,招商银行申请冻结贾跃亭资产的强硬催债手段,相比过去,又升了一级。6月26日,招商银行向上海高级人民法院申请冻结乐视系三家公司及贾跃亭夫妇12亿资产。7月3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冻结贾跃亭及乐视控股持有的公司5.1913亿股。

有金融业相关人士表示,这事最大的问题在于其他银行是否会跟进招行的行为,乐视的债权行不止招行一家,同时还对平安银行贷款也未偿还。据了解,平安银行也是乐视的债权行,但所涉风险敞口远没有招行大,有限敞口也被设定为只有数十亿元。如果其他银行也同样申请保全,乐视方面可能会遭遇“灭顶之灾”。

而在供应商方面,乐视从来不缺上门讨债者。

就在接连传出贾跃亭及乐视系部分资产,因银行申请财产保全而被法院冻结之后,其供应商态度也在转变,甚至堵在乐视大厦讨债。

乐视大厦一楼的全球首家乐视生态旗舰店,也已经大门紧闭。

此时,只有贾跃亭的造车梦还在继续。

按照乐视网公告所述:贾跃亭将率领乐视汽车生态继续按照既定战略,实现变革百年汽车产业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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