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正利
但凡预言家，一向令我心存敬畏。比如诺查丹玛斯，那位生活在欧洲中世纪的法国医生，一部《诸世纪》让20年前包括我在内的一大批中国少年中魔似的开始杞人忧天，所幸地球“1999年大劫难”并未成为现实。
而现在，另外一位“预言家”，查尔斯-R.莫里斯（Charles R .Morris）来了。与诺查丹玛斯占星术之类的玄学不同，这位来自美国的著名的银行家、财经作家自然是崇尚科学，他的可敬之处则在于3年前就以深邃的眼光精准地预测到了2008年波及全球的美国次贷危机。莫里斯并不是自由主义的代言人，他仅仅是依据客观现实，凭借自己渊博的学识以及缜密的思维，得出一个有预见性的公正的结论。
当莫里斯解读次贷危机的专著《万亿美元大崩盘》（The Trillion Dollar Meltdown）于2008年底在中国出版之前，已然荣登亚马逊《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各大畅销书榜，有消息称“此书甫一出版，即被评为第一本深入剖析美国金融风暴的著作，撼动全美”。
我倒认为这恰恰是莫里斯的悲哀：在他早就认为“金融危机已经整装待发，2008年夏季将全面爆发”的时候，“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金融人士，都在畅谈金融业的美好未来”。这位可怜的“预言家”微弱的声音被湮没于一篇狂热的叫嚣声中。怎奈一语成谶！假如，当莫里斯“万亿美元大崩盘”的预言在后来被认定为预言之前如果得到推崇又会怎样？当然，假如毕竟是假如，废话而已。预言家大抵属于此种命运，他的个人价值往往是人们靠沉重的代价来证明的。
预言家在他的耸人听闻的预言得到应验之前一般还要被扣上一顶疯子的帽子。美国全国公共电台（National Public Radio，简称NPR）的一篇评论就题作《“疯子”的预言让人相见恨晚》，认为莫里斯的分析精辟绝伦，因为他不仅仅是个作家，作为银行家则深谙金融界真谛，对疯狂的对冲基金更是精通其道。但当莫里斯发出危机警告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听他的，因为每个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而疯子又能说出什么至理名言呢？”
尽管莫里斯不是惟一一个预见到这场危机即将来临的人，但他的独到之处令人不可思议，他居然还清清楚楚地为我们描述了这场危机是怎样一步步地渗透到全球金融体系之中的。作为金融海啸的洞见者，莫里斯在他的著作里告诉读者，当前美国华尔街的次贷危机发生的来龙去脉、生成基础、“罪魁祸首”和演变过程，可谓对次贷危机的根源、现状与前景的深度解读，从而引领读者真正认识过度的繁荣是怎样把世界经济带向灾难的边缘，以及未来世界将以何等面貌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莫里斯看来，这场危机的罪魁祸首当归为债券评级机构、金融保险公司以及艾伦?格林斯潘领导下的美联储。莫里斯著作中称“更具争议性的，是格林斯潘竟然顽固不化地把消费品价格膨胀作为惟一重点，而对资产，尤其是各类住宅和债券价格的肆意膨胀视而不见”。另外，“不管出了什么错，美联储都会挺身而出，创造足够的廉价货币，帮助深陷危机中的你赎身”。这就是著名的“格林斯潘对策”，如今却备遭莫里斯诟病。
以至于此间发表在《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在盛赞莫里斯的独到见解之余，还不忘为令人尊敬的格林斯潘稍稍做出一番辩解：“诚然，莫里斯先生可以因为美联储忽略对抵押贷款市场的监控而叱责格林斯潘，但他的批判绝不会让我们对打造美国企业文化的去管制情怀视而不见；我们也不能否认，正是自由主义的经济主旋律，才造就出格林斯潘这样的历史精英。”这自然无可厚非，莫里斯当属于“直面危机的勇士”，他是竭力为读者寻找出这场金融风暴形成的一切可能的原因。
当然，莫里斯并非单纯地预见危机而束手无措。他说“我们如果能正视自己的问题，完全有可能解决经济周期变更遗留下来的这些症结”。他主张，面对次贷危机，政府的救市计划必须从银行入手；对于大批量交易的金融工具，例如信贷衍生品，应在交易所而不能在场外交易；《格拉斯—斯蒂格尔法》中有关分离商业银行业务和投资银行业务的条款应考虑恢复。我们期待着，从这场殃及全球的金融危机中尽快“找回平衡”，而“转变思想，是我们的惟一选择”。（范正利，财经作家、高级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