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专栏 | 吴晨光:从普通记者到全能记者要经过哪些磨砺?

总编专栏 | 吴晨光:从普通记者到全能记者要经过哪些磨砺?
2017年02月22日 00:00 财经记者圈

编者按:拿到梦寐以求的新闻记者证,是在1998年1月。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本绿皮证件的样子,23岁的我对能加入这个行业倍感荣幸。

文字的征程开始了。从23岁到30岁,我先后在《中国劳动(保障)报》、央视、《中国新闻周刊》、《南方周末》做记者,发表了超过100万字的作品,直到7年后转型为编辑。有人说,记者的稿子是用脚写出来的,我完全不同意这个观点:稿子是用脑子写出来的。

当然,你使用的工具非常重要——它决定了你是个普通记者,还是个全媒体记者。

文|知名媒体人 吴晨光,原载于NewMedia联盟(newmedia)

文字的征程开始了。从23岁到30岁,我先后在《中国劳动(保障)报》、央视、《中国新闻周刊》、《南方周末》做记者,发表了超过100万字的作品,直到7年后转型为编辑。有人说,记者的稿子是用脚写出来的,我完全不同意这个观点:稿子是用脑子写出来的。

当然,你使用的工具非常重要——它决定了你是个普通记者,还是个全媒体记者。

17年前我加入《中国劳动报》时,这家行业媒体的绝大多数人还是用笔写稿。当时,电脑已经基本普及,但 “老同志”们并不习惯键盘模式。为此,报社还有一个叫作“照排室”的机构,负责将手写稿件录入计算机是它的职能之一。只有我们几个社会招聘的年青人直接用电脑写稿,因为受到照排室美女打字员的热烈欢迎。不是因为我们颜值高(其实也不低),而是省了她的时间,有些老同志的字真的像天书。

当时,互联网接入中国也只有5年。四通利方刚刚更名为“新浪”,我的前老板张朝阳先生也揣着中国梦刚刚从美国归来。而百度还在孕育之中。所以,那时候的文章基本是原创。为了搜索资料,国家图书馆是我最常去的地方——也许是命中注定,当我进入《南方周末》时,这家名报的驻京记者站就设在国图院内。

2001年,我跳槽到《中国新闻周刊》。我第一次在时任副主编的刘丰嘴里听到了一个词“姑姑”,他说那是个神奇的东西,要啥有啥。若干年后,才知道这是GOOGLE(谷歌)的在他嘴里的中文音译。得知真相后,我真的要给他跪了。搜索引擎迅速成为我的重要写作工具,还包括电子邮件——它让稿件的瞬间传递成为可能。

至今,我也还保存着当年的几十个采访本,以及当年的录音笔。我总结过采访本的使用方式——特别是大脑记忆、现场记录和录音之间的关系。可惜的是,当时缺乏上传工具,很多精彩录音只能尘封为史,如果在今天,一定是全媒体表达中重要的素材。

没有经过这种“刀耕火种”时代的记者,可能很难体会到我们对互联网的崇拜。如果没有这根网线(信号),纸张或者广播、电视根本不可能实现全媒体。

转眼就是十年。2007年9月,中国发生了一桩震惊全球的造假事件,陕西农民周正龙把年画上的老虎PS到照片上,称“发现野生华南虎”。

已在《南方周末》做编辑的我,派出一名记者前往陕西安康调查。调查是南周最擅长的文体,除了事件本身之外,直击原因和背景,故称“深度报道”。问题是,作为一张周报,尽管它可以在“深入成就深度”上做文章,但消息通常会滞后好几天。记者当天拿到的很多“猛料”,在都市报和门户网站的夹击之下,第二天就变成了“剩闻”。这也搞得现场记者非常郁闷。

我决定改变这种方式,恰逢《南方周末》网刚刚上线。我与网站主编吴蔚多次沟通,决定采用这样的方式——记者按照日记体,每天发一篇消息回来,在网上刊出。然后再从消息稿里抽取最精华部分进行纵深,进行补充采访,形成调查报道后在南周纸媒上发表。

当时在假虎照现场的年轻记者,听到这个方案后非常兴奋,并顺利完成了“消息+调查”的复合式报道。这也是《南方周末》创刊23年来,第一次以“网络+纸媒”、“速度+深度”的方式报道新闻事件。

最可贵的是,记者在采访中拍摄了“深山追踪华南虎踪迹”的视频——视频在南方周末网同步播出,并被CCTV等媒体引用。文字、图片、视频,这也形成了我构想中全媒体采访的最初模式。

这位记者叫潘晓凌,现任壹读传媒副主编,分管新媒体。当年的探索、今年的归宿,这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我试图把这种模式带到《中国新闻周刊》。2008年3月,我离惠回京,任《中国新闻周刊》副主编,分管社会新闻及重大突发事件。当时周刊的理念还是比较先进的,从总编辑秦朗到副总编辑刘新宇,包括我在内,都意识到了网络的魅力。于是在2009年,由新宇和我担纲,中国新闻周刊新媒体部正式建立,我兼任副总编辑。

一批非常有活力的年轻人出现在新媒体编辑部,包括后来接任总监的李贤娜。在他们的探索下,今年的中国新闻周刊新媒体影响力——特别是微信和微博,已经被公认为业界翘楚。

而在当时,我带领的社会新闻部也正在飞速成长期,凭着《瓮安事件调查》、《血色乌鲁木齐》、《杨佳案罗生门》等报道,我们连续三年拿下了“南方周末年度传媒致敬”——这被誉为中国的普利策新闻奖。我们的团队代号“狼群”(关于狼群的更多故事,请参见《超越门户》一书下编“远去的狼群”)。

也正因为新媒体部和狼群都由我分管,我开始筹划把两个部门打通。理想的模式是,一条新闻——特别是类似乌鲁木齐“七·五事件”等重大突发事件,形成一个报道链条:

1.记者第一时间用周刊官方微博发出短讯,并根据事件发展实时更新微博;并由新媒体部的编辑进行推广运营。

2.根据事件发展,记者随时发回消息稿,由中国新闻周刊网进行刊载——包括图、文、视频、音频。

3.根据网站上的关注重点,形成深度报道,由《中国新闻周刊》杂志进行刊载。

4.如拿到独家重要视频资料,由新媒体部进行编辑,形成新闻专题片在网站上刊载。

5.深度报道在当年年底集结出书。

今天看来,这些模式都是顺理成章的,甚至有点过时。但别忘了,这是在6年前!当时微博刚刚兴起,微信这种社交媒体还没被发明。而我和周刊的同学们,凭着对新媒体的敏感,成了中国最早的“饭否”用户。这个社交媒体当时只活跃在PC端,那时人们很少用智能手机。因为乌鲁木齐事件,言论过度自由的饭否被关,才有了新浪微博崛起的机会。饭否的两位创始人,一位现在是美团(加上大众点评)的CEO王兴,一位是一点资讯最重要的竞争对手——今日头条创始人张一鸣。

但因为内部管理问题,全媒体采访在《中国新闻周刊》社最终没有完全实现。到2011年,狼群成员基本离职,其中,最优秀的记者王婧去了《财新》杂志。她介入之时,正逢财新掌门人胡舒立投入巨资,试图打造全媒体。所以,包括王婧在内的记者们,每月要求写N篇网稿——供财新网,也要为杂志供稿。某次,当王婧在群里抱怨辛苦时,我说:“你知足吧,还没让你拍摄素材供给财新视频部门呢。今天的记者,必须是全媒体采访的全才!”

全媒体采访的真正实现,是在我加盟搜狐之后。2012年,我进入这家门户担任新闻总监,2013年10月被提升为总编辑。有感于在搜狐工作的3年,互联网的无穷版图在我面前次第展开。

机遇来自2014年3月——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搜狐公司掌门人张朝阳发起了一场公司史上最大最彻底的变革。我所掌管的内容部首当其冲,打破所有二级部门重新组合,按照“中央厨房生产、不同餐厅分发”的模式,在3个月内完成了一场媒体融合变革(关于搜狐媒体融合详细内容,参见《超越门户》下编第八章)。

我的人生因为这场变革跌宕起伏。回想起来,除了一个先进的理念和完美的组织构架之外,这场改革最得意的一个细节,就是搜狐新闻中心全媒体采访部的诞生。

此前,搜狐新闻中心已经成立了自己的采访部门,主要负责“新闻当事人”等深度报道的采写。我始终认为:碎片化和浅尝辄止一定不是网络的专有名词,凝练的主题、严密的逻辑、优美的文字、精道的包装,以及对原因和背景的追问,在任何时代、任何媒体上,都会受到追捧。搜狐采访部成立之后,先后独家专访了上海法官嫖娼案独家爆料人、李天一之母梦鸽等新闻人物,作出了《陕西孕妇72小时逃亡路》、《湖南千年鸟道被谁终结》等深度调查。在2013年两会前,我们还推出了《习近平从这里走向中南海》等独家政要特稿。

如同《中国新闻周刊》的情形,这些深度报道并不能发挥采访部的全部优势。而当移动互联网逐渐成为主流渠道之时,一个特殊报道形态开始备受关注——直播。

今天,当重大事件发生——比如MH370失联、天津爆炸、抗战胜利日大阅兵时,直播已经成为APP上展示信息的重要手段。直播时的现场感和悬念,文、图、音频、短视频的报道形态组合,特别是网友可以随时参与互动,让这种报道形式备受欢迎。在搜狐网媒体融合变革之前,直播由移动媒体部负责,而深度报道由PC端的采访部负责。双方各干各的,在重大报道上无法进行资源共享。

顶着巨大的压力,我将两个部门合二为一。这就是后来的全媒体采访部。当重大事件发生时,这个部门工作流程如下:

1.迅速派出记者前往现场。

2.后方直播间同步启动。在记者未能发出独家报道前,使用新华社、人民网等合作媒体消息作为信息源。

3.记者抵达现场或拿到素材之后,与后方直播统筹主编、直播图文编辑进行沟通,发回现场文字、图片、短视频,特别是音频——因其不受带宽限制且现场感极强,在全媒体直播里很受网友欢迎。

4.在直播进行中,收集优质素材,形成消息稿。

5.寻找最有价值的新闻点进行纵深,形成深度报道。

6.找到核心当事人,请其到搜狐直播间进行访谈,同步栏目《新闻当事人》。

7.收集优质视频素材,制作新闻视频专题片。

8.以上内容争取在搜狐新闻客户端、手机搜狐网、搜狐网、搜狐微门户同步展示。

也就是说,搜狐全媒体采访部的记者,在重大事件面前,要使用多种“工具”及展示手段,真正做到“一鱼多吃”。后来,当“新闻当事人”的公号开创之后,微信平台也成为全媒体采访的一个组成部分。

借助着搜狐这样一个拥有上亿用户的互联网平台,全媒体采访部攻城略地。其中,马航MH370失联(一度连续直播288小时)、呼格案等报道,成为经典。当“杀人犯”呼格被平反时,这位蒙古青年的母亲拉着搜狐记者的手,放了一挂鞭炮。那洗血冤屈的噼啪声,在搜狐的直播间里被毫无删节地传递,大约100万网友观看了这次直播。三篇关于呼格的深度报道,在PC和移动端的总阅读则超过了1000万。

2015年5月,我和全媒体采访部主编王鹏先后离开搜狐。我到了一点资讯,在这样一个互联网入口或平台级的产品上,全媒体采访不再被需要。而王鹏转型到一家巨型互联网O2O公司出任公关媒介总监,与《中国新闻周刊》社会新闻部副主编王刚走了同样的路。

我们几人还会小聚,回忆狼群的故事,也常常总结全媒体采访的路径。从新闻一线到二线、从甲方到乙方,有些不舍。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正如我构想、并不断实践的全媒体采访,也在成长一样。

一次,我遇到了一个朋友,她也刚刚从记者转型创业。言语中,她流露出对采访工作的不舍。我说其实不必要,因为这个行业带给你的东西,早已融入血脉:

1.那些写在纸上,或者可以在网络上搜索的文章、图片、音频、视频,乃至直播页,会永远留存。它们是你工作的成果,或许不尽如人意,但毕竟是一种记录。正因为有了你的全媒体记录,才给这个国家增加了一点亮色或灰色,让公民们有了认知真相的另一个维度。如此,你有荣焉。

2. 做记者时培养的工作方式——比如对细节的观察,对原因的追问,对重要性的判断,以及严密的逻辑,优美的文字,包括与人沟通的技巧,会为你的下一份工作带来诸多便利。而全媒体记者的综合能力、素材多次使用能力,以及对不同平台和表现手段的驾驭能力,也会让你在处理纷繁芜杂的事务时有条不紊。

3.还有那些曾被无数次提起“新闻理想”。虽然那张“一纸风行”的媒体已经衰落,虽然当年的偶像已经转行,虽然“理想”这个词在今天已经成为奢侈品,但它毕竟伴随我们成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之事物,就算宇宙也有生有灭。只是在我们拥有之时,好好珍惜即可。我们不把它挂在嘴边,并不能证明已经将它忘怀。

版权信息

本文首发于NewMedia联盟核心成员,搜狐网前总编、一点资讯现任副总裁、总编辑吴晨光的个人微信公众号“一点晨光”(yidianchenguang),原题《全媒体记者成长史》。吴晨光授权公众号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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