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锡军系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是9月2日南方都市报发表的专访赵锡军老师的文章。原题是“厦门会晤是金砖国家发展历程中一次关键的会议”。
8月30日，在外交部举行的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晤和新兴市场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话会中外媒体吹风会上，外交部部长王毅回答记者提问时说，金砖国家不是封闭的俱乐部，金砖合作的影响也远远超出五国范畴。金砖机制不仅已成为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加强团结合作、维护共同利益的重要平台，也在对国际和平与发展事业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晤的举行，意味着金砖国家合作已走进第二个十年。在全球保守主义、反全球化抬头的背景之下，金砖国家作为一个完全由发展中国家参与的合作平台，在未来的全球化发展中扮演什么角色？南都就此采访了刚从巴西交流归来的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人大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赵锡军。
中国应关注到其他金砖国家的立场与认知
南都：你今年8月曾赴拉美，与巴西、阿根廷的智库进行对话，就个人感受而言，巴西作为金砖国家之一，对此次厦门会晤有何期待？
赵锡军：这次去巴西我个人的感受是，此前和当地经济学家面对面交流比较少，更多是在一些二手资料基础上来了解巴西。提及巴西，我们总是提及经济发展、改革挫折等。这次经过与当地智库学者广泛深入的沟通，看到的、听到的和我们以往认识很不一样。
巴西经济基础相当不错，工业化、城镇化基础很牢固。例如，巴西的航空业历史和美国相比毫不逊色。在发展中国家里，巴西的航空业是发展历史最悠久的，尤其是中短程飞机实力强劲。与此同时，巴西的学者们也表达了一些无奈。原因有很多方面，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是，巴西经济受制于美国和其他西方发达国家，受国际市场影响非常大。巴西很希望能尽快摆脱这种影响。
因此，巴西对金砖五国这个平台还是非常看重的，包括企业界、工商界在内的各界人士，对金砖国家平台非常认同，持正面积极姿态。
南都：对此次金砖会晤，巴西关心的话题与中国的关切是否一致？
赵锡军：我们这次在巴西利亚一个研讨会上，有包括巴西外交部工作人员在内的官员和专家参加。我发现他们本能地将金砖五国按照经济发展现状分为三个档次，这一点和我们“金砖国家之间都是平等的”这种看法不太一样，这种分组的意识会对巴西的行为产生一定影响。所以我认为比较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多注意其他成员的立场和认知，倡导无差别的积极参与。但总体上他们很认同这个平台。
金砖国家需要中国要素和劳动力市场的改革经验
南都：中国正在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你认为中国的发展经验是否适合包括金砖国家在内的发展中国家？
赵锡军：从我们自身的经济发展阶段和认识来看，供求之间面对着总量和结构方面的两个失衡。虽然总量供给是供大于求，但优质的供给满足不了需求，大部分供给都是低端的。所以我们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我个人认为其中的重点还是在要素市场特别是劳动力市场的改革。
为什么我们没有高质量、高水平的消费品和服务？原因就是没有高水平、高质量的要素和劳动力。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情做好以后，通过金砖五国这个平台介绍出去，我认为其他金砖国家是能够接受的。
因为他们缺乏的也正是一个有弹性的要素市场和劳动力市场，他们的要素市场受到国际资本的影响非常大。比如，金砖国家劳动力市场面临两难局面，一些国家已经形成了相当高程度的福利体制，使得劳动力市场活力和竞争性不足。我们国家现在也在提要素市场的改革，目前推进比较审慎。如果能够在这点上做出一些好的成绩出来，能够从实践和理论两个方面总结出经验，就非常珍贵，其他国家也需要这些经验。
美国保守主义造成全球治理缺口待填补
南都：世界范围内，近来“黑天鹅事件”频发，反全球化、保守主义抬头，金砖五国在全球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赵锡军：我们去了巴西、阿根廷，这些国家对外部市场依存度比较高，金融市场严重依赖国际市场，建设的资金也主要是来自于国外。因此，他们对世界的保守主义抬头非常担忧，如果贸易和投资领域的壁垒越来越多，对他们的经济影响会非常大。必须承认的是，目前全球贸易、投资市场的体系是在西方发达国家主导下建立的，包括WTO、知识产权、金融等领域的体系，美国和其他西方发达国家是占主导地位的。如果美国不积极推进经济的全球化或者向后退缩，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填补上美国退出造成的治理缺口。中国目前有能力填补一定的治理缺口，但也无法完全填补，所以金砖国家需要在这点上相互帮助。
提出“金砖+”模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南都：此次中方提出一个“金砖+”模式，要扩大朋友圈，旨在把金砖合作打造成当今有影响力的“南南合作”平台，你怎么看这样一个新的提法？
赵锡军：金砖五国尽管处在不同的大洲，在经济发展方面有一些共同特点，如巴西是拉美最大的经济体，在拉美有很大影响力，其他国家也是一样，每个国家除了在金砖这个平台发挥影响力，在区域经济发展中也扮演重要角色。在全球，还有其他一些国家有类似特点，如亚洲的印尼、拉美的墨西哥、欧亚大陆上的土耳其，这些国家的地域都比较广，经济也发展不错，也都是发展中国家。我认为，提出“金砖+”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方面让金砖国家与其他有类似特点的国家都能把自己在全球经济中的作用发挥出来，另一方面，在目前美国保护主义兴起造成全球治理有缺口的情况下，需要大家共同努力来维护好国际治理的供给。
南都：在厦门会议预热的同时，“金砖褪色论”再次被提起，巴西、南非等国经济发展放缓，有人认为“金砖国家”的概念已经不再成立，你怎么看？
赵锡军：此次会晤是金砖国家的发展历程中非常关键的一次会议，可以说新的征程、新的起点。大家面临的问题是，全球经济治理发生新的变化，全球化、气候变化、经济发展都面临越来越尖锐的问题，通过什么样的平台进行治理呢？金砖国家这个平台是不是能够发挥这方面的作用？这些问题的解答非常关键，需要在此次会议上进行商讨。其他的全球化平台，比如G20、APEC等还包括美国等发达国家，而金砖这一平台是纯粹代表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是一股新的力量。
以下是金砖国家领导人历次会晤简介：
第八次会晤
2016年10月16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八次会晤在印度果阿举行。五国领导人围绕“打造有效、包容、共同的解决方案”主题，就金砖国家合作及其他共同关心的国际和地区问题深入交换看法，达成广泛共识。
第七次会晤
2015年7月9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七次会晤在俄罗斯乌法举行，主题为“金砖国家伙伴关系———全球发展的强有力因素”。为进一步加强金砖国家间合作，会议发表了《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七次会晤乌法宣言》。
第六次会晤
2014年7月15日至16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六次会晤在巴西福塔莱萨举行。主题为“实现包容性增长的可持续解决方案”。与会领导人主要讨论两项议题，一是政治协调：全球治理和地区危机，二是可持续发展和包容性增长。发表了《福塔莱萨宣言》宣布：中国、巴西、俄罗斯、印度和南非签署协议，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建立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
第五次会晤
2013年3月26日至27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五次会晤在南非德班举行，主题是“金砖国家与非洲：致力于发展、一体化和工业化的伙伴关系”。会议通过了《德班宣言》及行动计划，决定设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外汇储备库，宣布成立金砖国家工商理事会和智库理事会。
第四次会晤
2012年3月28日至29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四次会晤在印度新德里举行。主题为“金砖国家致力于全球稳定、安全和繁荣的伙伴关系”。与会领导人就全球治理、可持续发展、金砖国家合作等问题深入交换意见，达成广泛共识，通过了《德里宣言》，反映五国在国际问题上的重要共识并规划未来合作。
第三次会晤
2011年4月14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三次会晤在中国海南三亚举行，新成员南非首次参加会晤。主题为“展望未来共享繁荣”。会议讨论了国际形势、国际经济金融、发展、金砖国家合作四大项议题，通过《三亚宣言》，为金砖国家进一步拓展和深化合作奠定良好基础。除领导人会晤外，还平行举办金砖国家智库会议、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年会暨金融论坛、金砖国家工商论坛和金砖国家经贸部长会议等。
第二次会晤
2010年4月15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二次会晤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亚举行。四国领导人重点就世界经济金融形势、国际金融机构改革、气候变化、“金砖四国”对话与合作等问题交换看法，并发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二次正式会晤联合声明》。除领导人会晤外，还举办四国企业家论坛、银行联合体、合作社论坛、智库会议等。
第一次会晤
2009年6月16日，金砖国家领导人首次会晤在俄罗斯叶卡捷琳堡举行。这次会晤正式启动金砖国家之间的合作机制，发表了《“金砖四国”领导人俄罗斯叶卡捷琳堡会晤联合声明》，核准了《金砖国家关于全球粮食安全的联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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