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大的症结，就在雷士东家族内部，其家族与公司第二大股东加百利投资基金，以及职业管理人之间能否形成某种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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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施南
尽管王思聪早已取代韩寒、汪峰成为中国网络空间娱乐新闻的最受关注者，但他62岁的父亲王健林，才可能是未来的世界娱乐之王，用他似乎取之不尽的支票。
在七月中旬首周全球十大并购新闻中，有三则都与王麾下的万达集团有关。其中一个已经成功；一个属于主动放弃；而最后一个虽然仍处于“传闻”阶段，但事随人愿，却可能对好莱坞的传统版图构成重大影响。
同一时间维度针对文化体育产业发动如此高频的并购，这本身就不同寻常。如果说炮弹的射程往往是一个国家行政权力的范畴，那么银弹的射程就很可能意味着一家企业野心的新边疆。
买买买的逻辑
先看看out的那宗。7月11日，好莱坞娱乐体育巨头WME-IMG公司联合著名私募股权投资机构MSD及KKR，以4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世界上最大的综合格斗赛事UFC的所有权。事实上万达曾对此标的颇为动心。不过，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该赛事虽然娱乐元素满满，且在从影视到电子竞技领域拥有成熟的版权分销空间，但对于广大的中国观众，它还是太陌生。
何况，万达试探性的询价已然抬高了终极成交价格。相比于之前10.5亿欧元（约合12亿美元）收购具有世界杯足球赛事转播权和多项冬奥会核心赛事经营权的瑞士盈方体育传媒集团68%股权，以及6.5亿美元拿下100%美国世界铁人公司股权，性价比确实存疑。
还好，货架上从不缺少商品，一切只是关乎价格和掏钱的时机。距4500万欧元拿下西甲劲旅马德里竞技俱乐部20%股权仅过了一年半，现在又传出王老板看上了英超队伍西布朗维奇的消息。这一次，据说只需要不到1.5亿英镑。随着一个月前英国通过公投出人意料脱离欧盟，英镑正显现风雨飘摇的蒲柳弱姿，此时下手，无论基于对手盘急切心态下的被动，还是现实中的汇率收割，都是一笔好买卖。
能否顺利入主山楂球场目前还在猜测中，有一宗生意却已达成，那便是7月12日以9.21亿英镑（约合81亿人民币）正式收购欧洲最大院线Odeon&UCI。对手盘是欧洲四大产业基金之一的泰丰资本。值得注意的是，12年前后者花了10亿英镑才揽下这家1930年成立的院线。
有两个背景必须交待。此次谈判已持续三年时间，直至6·23公投事件才出现根本转机。卡梅伦赌局失败之后的结果，是英镑在贸易加权上已较月前下挫11%，对美元则贬值近15%，而这一速度已赶上1992年的黑色星期三及2008年雷曼兄弟破产后的跌幅。
难怪有伦敦评论家指出，对于那些偏好安全的长期投资者而言，买方已获得可观的“折扣优惠”。同时，此次出价方是王健林2012年并购的美国院线公司AMC，而买方的出价方式是5亿英镑的现金加股票，同时承担4.07亿英镑的公司净债务。如果以Odeon&UCI目前242家影院2236块银幕计算，王健林为每块屏幕支付了约362万人民币。
这是此次交易中唯一一个需要思量的地方。2012年5月万达集团以26亿美元—较15亿美元市场估值溢价73%的水平收购美国AMC院线时，其为后者346家影院5034块大银幕支出的平均价格约合261.8万人民币，考虑到人民币与美元近两年的变动，以现有水平计算是278.5万人民币。
又买贵了？
其实这是两个问题。第一，交易的商业逻辑是否成立？第二，价格是否合适？
风正一帆悬
现在恐怕没有人再质疑王健林搭建全球第一大院线公司的凌云壮志过于“离谱”。毕竟随着万达通过一系列“买买买”已同时成为美欧澳全球电影票房三甲之地绝对的话事人，而过去一年中国劲升48.7%至440.69亿人民币的电影票房市场中，又以13.4%的市占份额遥遥领先。在全球面临经济动荡、货币过度宽松、优秀资产标的严重匮乏的今天，仅仅是摆出这个架势，其估值大幅上扬已是确定的事实。
问题是，4年前当万达并购AMC时，即便包括王冉在内不少投资界闻人给出的回应都是“令人费解”。要知道，此次谈判也历经两年，而再倒推700多天时间，恰是万达在境内商业地产上攻城略地无往不利，为大老板晋升中国首富最是拉风的时刻。虽然2004年在天津的万达商城建立了首个品牌影院并于次年成立万达院线，中国电影市场年均30%以上复合增长亦是不争之实，但以如此价格脱离主战场去越界投资是否合适？
一个数据，截至今年6月末。以民企为代表的中国企业半年时间共在美国投资了290亿美元，甚至打破2014年创下的全年投资纪录。在市场分析人士看来，这是对人民币汇率持续走软以及某种“有特色的不确定”下企业家们出于政治经济多元考虑防御性应激反应。但这一形态并不能套用于四年乃至六年前。而且，以是时万达院线的技术和品牌实力，特别是中美两地院线上映产品不能完全匹配的前提下，那个所谓的26亿美元并购价格外加5亿美元的追加投资的确难脱意气用事之嫌。
果真如此？不是有内部人士言之凿凿称若干年前王健林正是在一次驱车途中与两位部下“方便”之时直接拍板断腕舍弃如日中天的大连万达足球队么？太小看中国企业家的智商和计算能力了。这笔跨越太平洋对AMC的收购，万达即时付出的不过7亿美元，剩余19亿美元则是2019至2020年才到期的中期企业债。那么即便算上分期注入的5亿美元运营资金，针对AMC单屏并购成本几乎不足120万人民币，对标中国国内院线单屏250万人民币的建设成本，无异于捡到宝。如果再细算算账面，交割时AMC还存有2.7亿美元现金及价值2.3亿美元的等价投资股权。
风正一帆悬，就在中国财务专家还在度量万达方面承担的债务偿还进度时，2013年12月18日AMC已在美国上市，至2016年7月14日的30.6美元每股收盘价，较发行价上升1.7倍，因持有逾七成股权，万达对应的股权市场价值较当初一次性股权投入的7亿美元增长4.5倍之多。而利用AMC股价高企，如法炮制以现金加股价方式，再行收购美国本土第四大院线卡迈克。
强强联手不只在美国本土拥有了多达663家影院共8380块屏，更重要的，在击败帝国娱乐后，AMC正式成为美利坚票房霸主。
某种意义上，正是从收购AMC开始，万达在电影终端渠道的布局才得以迅速展开，也为王健林一心瞄准的“2020年万达一家占全球票房20%市场”奠定了基础，而截至2016年中期，全中国电影票房不过占据全球票房的17.9%。
仅仅掌握院线并不能代表王座在手，以资金开路在最短时间兴办影院其实是另一种形式上的“重资产扩张”，但凡如万达一般具备一定的地产基因者，克隆乃至弯道超车均存在可能。
以刚刚庆祝成立20年的恒大集团为例，只2016年6月间即开张了5家巨幕影城。目前许家印已控制了60家影院419块银幕，预计5年内恒大方面还将有335家影城落成，银幕数将突破2300块，票房年收入则达30亿元以上。“恒大速度”与“万达速度”正面对撞。尽管2015年万达院线的票房收入已超60亿人民币，今年的屏幕数增长仍在1000块以上，但可畏的后者势必令王健林警惕。
唯一的方法是进一步打通电影产业的全链条，从后端发力溯流而上，在上游制片领域取得核心竞争力。2010年成立的万达影业自然是一种布局，但独立上市未果只能以370亿人民币估值注入万达院线，显然是王健林不得已的妥协。
所以，从35亿美元入主美国传奇影业到7月中旬突然被曝与传统美国好莱坞六大制片公司之一的派拉蒙开始接触，就顺理成章了。
向好莱坞缴纳的“投名状”？
很难说成为传奇影业新主人的开局是否满堂彩，至少在全球总票房4.3亿美元的《魔兽》一片中，制片方甚至还亏损了1500万美元。但，对于染指派拉蒙，多少令中美同业侧目，毕竟这家出品过《教父》、《阿甘正传》与《变形金刚》的老牌制片公司在历史上实在太过风光。遑论其现在东家—萨默·雷士东家族手心中的维亚康姆集团，在全球娱乐事业版图中仍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从1959年创建国家娱乐公司，到1986年、1993年、2000年分别通过并购纳入维亚康姆、派拉蒙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现年93岁的萨默·雷士东曾是“旧世界”中的宠儿。然而早年一场大火没能夺去他的生命，而耄耋之年对权力不枯竭的渴望却催生了家族内部以及萨默本人与长期合作的职业经理人之间连串矛盾。这种摩擦在关于如何处理派拉蒙一事上完全激化。
戴高乐说，如果不伟大法国就不称之为法国，而对派拉蒙的完整控制之于维亚康姆也同样如此。不过市场分析人士以及包括杜曼在内的派拉蒙高管看来，只要有人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一切皆可谈—谁让该公司7年来一直位居美国六大制片公司末班，去年利润甚至下降了89%。同时，针对皮克斯、漫威、卢卡斯连串重磅购并强大起来的迪斯尼，以1613.84亿美元市值计，竟然还落后于4月间花了38亿美元并购梦工场动画的康卡斯特集团（1628.41亿美元），全产业链整合，不惜代价的IP储存和开发，已是“新世界”主要玩家最常见的手段，而这需要新鲜血液特别是资金的强力介入。
80亿至100亿美元的估值此刻并不是最大的问题，49%的股权出让对于急于进入百年好莱坞内核的王健林也可以接受。想2007年中投公司30亿美元购入黑石公司10%股权，不仅4年内禁售且不能推荐董事，结果直至7年后才录得账面浮盈35%的纪录。仅以技术角度判断，此宗投资显然不成功，但如果将这笔投资视作一家国家主权投资基金在特定时期为进入华尔街主流社会缴纳的“投名状”，那么一切便风轻云淡。
黑石对于中投的意义与派拉蒙之于万达，同日而语。
现在最大的症结，就在雷士东家族内部，其家族与公司第二大股东加百利投资基金，以及职业管理人之间能否形成某种共识。而正与上海迪斯尼交手的各地万达城或许可用自身对IP的无尽需求令维亚康姆动心，毕竟在最赚钱的《变形金刚》系列片中，派拉蒙沦为孩之宝公司打工仔多少是一种耻辱。
当然，还要小心阿里影业，至少在“传闻”的最初，维亚康姆对名气更大的马云似乎更加心仪。而两者最本质的区别，是阿里正在太多的领域同时出击，万达则在决心大幅收缩地产板块收益占比后，几乎已呈毕其功于一役的姿态。
或者，还有一个与众不同又不为外界关注的逻辑：王思聪，一个充满娱人娱己精神又对这一产业孜孜以求的未来接班人。他会是新的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