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涨70%,TDI“涨价有理”还是“不正常”?

一周涨70%,TDI“涨价有理”还是“不正常”?
2017年11月16日 22:03 e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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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化工产品甲苯二异氰酸酯(TDI)再起波澜,梦百合(603313)董事长倪张根实名举报国内化工企业价格垄断。

从去年塑料业协会申请调查开始,这场下游企业的抗争已经历时一年,目前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梦百合董事长倪张根

由亲密的上下游到对簿公堂,只因TDI价格的暴涨,“涨价有理”几乎是行业内的共同态度,但也有行业内知情人士表示,在幸福的冲击中,相关TDI厂家有点“不严谨”。而经销商也被质疑在价格暴涨、大幅波动中有着重要作用,甚至能够“控价”。

TDI这样一个非大众化学品,在我国历经坎坷,从被国外垄断,到萌芽反倾销,再到如今“被反倾销”。曾经TDI产业链上下游企业也曾鱼水情深,共同应对国外巨头。但近几年却先是上游严重亏损,如今下游不堪涨价重负。

延续一年的反垄断举报

近日,国家发改委反垄断局收到梦百合公司实名举报,TDI产品生产商自2016年以来多次进行猖狂价格垄断行为对下游企业造成了严重损害。四家生产商主要包括沧州大化、福建石化、甘肃银光和烟台巨力。

倪张根表示,由于上游企业的暴利及垄断,严重影响了下游企业的利润,影响了行业的正常发展。

其实这场关于TDI的垄断举报已经历时一年。

在一份日期为2016年10月23日,中国塑料加工协会向发改委申请TDI价格异常波动调查的文件称,近三年国内TDI价格在12000~17000元/吨之间波动,进入10月份(2016年)价格突然暴涨至48000-50000元/吨,涨幅高达近400%。文件称,从供需关系和原材料价格等因素分析,如此剧烈的价格波动是没有支撑的。

塑料加工协会聚氨酯制品专业委员会刘卫东秘书长对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表示,当时只是申请调查,并非直接举报垄断,发改委当时没有立案,“就一直放在那里了,说要提供证据才行”。

2016年时,塑料加工协会已表示,TDI作为海绵生产的主要原料,其价格对海绵制品价格的影响很大,多数海绵生产厂商已无法承担,部分已经被迫停产,甚至出现海绵厂停产靠倒卖TDI赚钱的现象。

倪张根此次举报时则称,已经聘请独立的第三方机构进行了几个月的调查,并且掌握了四家公司协同涨价的证据,“既然敢实名举报,肯定是掌握了确切证据的,这个是要负责任的。”但目前具体掌握了哪些证据,以及独立第三方机构信息等,倪张根对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表示,“现在不方便透露。”

对于倪张根实名举报垄断,刘卫东对记者称,“目前是否垄断我也不太好确定,既然倪董说通过第三方调查掌握了证据,那就要最终看这些证据和发改委的调查结果。”

在本次举报之后,倪张根表示,已引起国家发改委关注,相关部门已经进行专案研究,地方价格主管部门也协助介入调查。

TDI这一年

梦百合和TDI厂家本是唇齿相依的上下游,何以闹到要对簿公堂?这要从TDI2016年以来的价格变化说起。

根据天天化工网近几年的价格走势可以看出,2013年~2016年9月份,TDI价格大部分时候维持在11000元/吨~21000元/吨的价位。

但在2016年9月份之后TDI价格快速拉升,并且至今一直维持的高位波动。在2016年10月份时,迅速拉升至50000元/吨高位,之后又快速下落至30000元/吨以下。

今年上半年国内TDI价格逐渐走弱,并在6月份回落至25000元/吨以下,但从7月份起TDI价格又迎来新一轮的暴涨,近段时间维持在接近40000元/吨高位。

(图表来源:天天化工网)

倪张根认为,“TDI合理价格区间在18000元/吨-22000元/吨之间,高位在25000元/吨我们也是能接受的,再高我们下游厂商就难以承受了。”他表示,TDI的成产成本在14000元/吨左右,该数据也在塑料加工协会那里得到验证,该协会还表示,TDI的生产原料主要是石油衍生品,原料价格波动并不大。

“我不是针对哪个公司,更没有私人恩怨,之所以站出来是出于对整个行业健康发展的考虑”,倪张根认为,之前TDI价格11000元/吨的低位也是不正常的,同样也是不利于行业健康发展的,“作为上游企业,我们没想到让它不赚钱,但目前这种价格涨幅,是我们难以下游企业难以承受的,而且是不正常的。”

TDI价格最为诟病的是2016年9月-10月之间的暴涨。

2016年10月17日,华东地区TDI价格达到50000元/吨,较20天前的20000元/吨涨幅达150%,较2016年初的11500元/吨涨幅达335%,而且仅2016年10月10日~14日(一周时间)TDI价格涨幅就接近70%。

刘卫东称,“去年我们(塑料协会)也是因为涨价过猛,怀疑有联合涨价成分,才申请调查的。而且在向发改委申请调查后,TDI价格随即快速下跌,说明之前TDI市场确实存在价格虚高的问题。”

在塑料协会向发改委递交调查申请(2016年10月24日)后,TDI价格迅速从52000元之上回落至35000元附近,后续随市场走势继续回落至25000元附近。

根据倪张根和刘卫东介绍,TDI在海绵生产中所占的原料成本比例大概在30%左右。

刘卫东称,TDI涨价对外贸企业影响较大,“出口企业订单周期长,价格反应时间慢”。倪张根的梦百合正是以出口为主的公司。

关停潮扭转供应格局

对于2016年9月份之后TDI价格的猛涨,市场还有不同的声音。

率捷咨询将2016年下半年后TDI价格大幅上涨称为巨浪来袭,并称本质原因是对长期低迷的TDI全球市场的反动。

这场突发而来的供应危机扭转了原先供应过量的全球市场形势,并最终导致了从欧洲到北美再到亚洲等主要TDI供应地区的大幅价格拉涨。

记者了解到,2013年-2016年上半年,TDI产业经历了数年的价格低迷及产能过剩期,受市场影响,一波关停潮席卷全球。2016年3月,法国Vencorex关停其12.6万吨TDI装置,2016年5月日本三井宣布永久关闭鹿岛12万吨TDI装置;2016年10月至11月中,巴斯夫德国路德维希港、博苏匈牙利和科思创德国多尔马根工厂同时停止供应;另外,三井大牟田、Basf韩国丽水以及中国烟台巨力装置集中检修。率捷咨询分析,这波关停潮共影响当时欧洲总产能的92.5%,亚太地区总产能的约33.9%。

TDI是一个偏小众化的产品,而且在全球和国内格局中,TDI均属于高度垄断的行业。根据相关行业统计,全球共有16家主要TDI供应商。巴斯夫和科思创是全球TDI巨头,两者的产能占全球总产能的58%。全球TDI产能分布中,亚洲占52%、欧洲占34%、美洲占14%。

不过巨浪之后,进入2017年上半年国内TDI价格逐渐回落,甚至在6月底跌至25000元/吨以下,这个价位也接近西欧和北美市场价位。只是今年7月份开始国内TDI价格再度走高。 

(图表来源:率捷咨询)

业内人士称不够严谨

“在多重因素下,TDI涨价是正常的,但涨价过程中部分厂家的一些做法可能不够谨慎”, TDI业内人士高远(化名)对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表示。

特别是相对国外价格如此大的波动,以及TDI进出口倒挂的情况,也被认为是“不正常的”。

根据高远介绍,TDI生产因为涉及到光气(化学武器原料之一),因此门槛较高,国内TDI厂商数量并不多。据记者了解,国内TDI生产主要是六巨头,除了沧州大化、福建石化、甘肃银光和烟台巨力四家公司外,还有上海巴斯夫、上海科思创两家跨国巨头。根据产能数据,上海巴斯夫和上海科思创2016年占国内TDI产量的49%,中国四家公司占51%。

“国内几家企业之前确实亏得挺厉害,在供给侧改革、环保、国外工厂关闭等影响下,涨价是正常的,但涨价过程中几家公司难免碰一碰,过去大家伙步调不一致,导致节奏不一样。”高远表示,“国内企业涨价过程中很多地方做的不太严谨。”

高远介绍,国外公司(上海科思创、巴斯夫等)在同行业沟通上基本保持非常谨慎的态度,而且两家公司在结算方式上也不一致,就更难认定有垄断行为。倪张根也表示,国外公司的运作比较规范的,他们属于“坐收渔利”的一类,只默默跟涨。高远提到,在2016年塑料协会申请调查后,上海巴斯夫的TDI价格立马宣布从50000元/吨下调到35000元/吨左右。

另外,倪张根称“国内几家企业多次通过召开行业协会、电话会议等形式,在价格上进行协同,开会时间以及涨价时间幅度等都高度一致”。

他还称,福建石化曾挂出召开行业人士开会的新闻。高远也在采访中提到福建石化挂出“年度总结召集业内人士开会”内容的新闻,其中提到稳价格。

最终,记者在福化工贸(福建石化控股子公司)今年1月4日的一份“TDI销售成绩”的新闻中发现相关内容,其中提到“召集国内四家主力厂商……形成稳市共识:借助轻仓坚定市场信心、适时出口分流国内压力、提高直供避免恶意操控、密切沟通维护良性发展”等。

不得不提的经销商

“在能够影响TDI的价格主体中,生产厂家排第一,经销商排第二”,高远称。

他介绍,国内TDI的销售,以经销商为主,上游集中在几家TDI厂商里边,下游以众多的民营企业为主。“TDI行业,上游厂家较少,直供比例又低,经销商之间就很容易联合控货,从而达到影响价格的目的,另外个别经销商和厂家还有着密切的联系。”

经销商既可以联手让厂家挤压库存达到低价拿货目的,又可以控制出货,制造货源紧张气氛,然后逐渐往上涨,“就像做股票一样,先做空后做多。”所以在暴涨的时候TDI市场会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工厂都没有货,而供应商(经销商)那里都有货,而且价格还比工厂货还低。” 

另外,高远还提到上海一家TDI电子商务经销商,和国内某聚氨酯行业信息网站存在联动, “左手生产行业信息,右手卖产品”。记者通过天眼查查询,两家公司确为同一法人。该聚氨酯信息平台在国内化工行业还具有一定影响力,高远表示“该网站是国内几家TDI工厂支持起来的”。

倪张根也对记者表示,本轮的价格暴涨有经销商的因素,甚至表示,“有一部分进口货物本来就是国内厂商或经销商,在关口存放一段时间后又回来的,这样就无形中加剧了国内市场的紧缺。”

TDI进口出口价格倒挂、出口价格低也是被倪张根质疑的重点。根据公开信息,今年9月,我国TDI进口平均单价3830.41美元/吨,出口平均单价为2791.8美元/吨。TDI出口价格近段均存在远低于进口价格现象,更远低于国内价格现象。

但我国TDI的出口量2016年以来却出现暴增,根据卓创咨询统计,2016年我国TDI出口量首次超越进口量,达到13.6万吨,与2015年相比大幅增加85.99%;2017年前5个月国内TDI出口量接近5万吨,同比增长16.68%。

仅从国内供需关系来说,“很难支撑国内TDI价格如此大的涨幅和波动”,高远介绍,国内TDI产业,目前产能超80万吨,需求在60万吨左右,出口量在近两年猛增后仍不足20万吨。

也曾鱼水情深

TDI虽然并非大众化的化工行业,但却一直风波不断。我国正从之前的“反倾销”,逐渐转变为“被反倾销”;上下游中也在去年“变了天”,曾经亏损连连的上游TDI厂商利润大增,轮到下游海绵厂叫苦不迭。

资料显示,2000年之前,国内TDI市场还是被国外巨头所垄断,以沧州大化为代表的国内TDI厂商随后逐渐成长。但成长之路也较为坎坷,从2002年到2013年,沧州大化曾牵头组织过4次国内TDI企业针对国外企业的反倾销,并4次获胜。

从这些反倾销经历中沧州大化的态度来看,下游企业对于历次反倾销都给予了积极支持的态度。根据2007年经济参考报的报道,沧州大化原董事长平海军曾说到“正是下游企业的支持,为两次反倾销诉讼奠定了较好的基础”。

2013年慧聪化工网的消息,沧州大化TDI有限责任公司行政科长王勇曾四次参与反倾销,他曾讲到,在反倾销诉讼中,企业需要提供的数据非常详实、复杂,要对整个市场、上下游客户有着全面了解。

另外,曾任沧州大化TDI销售部长的杨骏,2016年底TDI价格暴涨后曾在PU空间发文表示,“TDI工厂与下游企业是鱼与水的关系,行业共赢才是真谛”,并指出在2000年初国内TDI工厂弱小时期,国内下游行业反而对TDI工厂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尤其在沧州大化反倾销关键的取证环节中。

(注:文中高远为化名,但非下游海绵企业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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