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刊财经 李壮
2007年次贷危机发生后，当时的美国奥巴马政府推出了极为严厉的金融监管新规则，比如《多德－弗兰克法案 (Dodd Frank Act)》等，此举一度招来华尔街关于监管过严的批评。特朗普政府上台后，针对以上法案发布全面审核的行政命令。
美国所经历的金融去杠杆“弯路”，对于当下中国正展开的金融去杠杆过程有何借鉴意义？目前的中国金融去杠杆过程正面临着哪些难点？就此，红刊财经记者专访了领航投资(Vanguard)策略及研究部董事总经理及亚太区首席经济学家王黔博士。
应从三个角度做好金融去杠杆
记者：美国在次贷危机爆发后推出了监管新规则，如《多德－弗兰克法案 (Dodd Frank Act)》和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内容“沃克尔法则(Volker Rule)”，扩大了监管权力和范畴，禁止银行衍生品交易等，这对全球经济发展产生很大影响。您觉得美国的做法有哪些值得我国监管层注意？
王黔：金融监管的目标是在金融体系稳定和效率之间取得平衡。次贷危机后加强监管是对之前美国多年金融自由化和放松管制的修正。但监管力度的过严，有时反而会降低金融体系的效率，导致整个社会交易成本增高。也正因如此，特朗普在去年选举时就声明要废除多德弗兰克法案，今年4月，其签署了相关行政法令全面审核此法案。
对于中国目前所经历的金融去杆杠过程，需要注意的有三点：一是要进一步完善金融监管部门的分工和协调机制。二是我国金融业正处于从分业向混业经营的试点阶段，整体金融系统关联性上升，这就需要根据国内实体经济发展的实际需要，稳妥规划不同金融领域的布局和发展。要建立起必要的防火墙措施，做好不同金融业务领域之间风险传导的防控工作。三是要处理好风险监管和金融竞争力之间的关系。中国金融行业发展和创新与发达国家相比仍处于初级阶段，这需要在防范风险的同时，也要注重鼓励金融创新，确保金融对实体经济的有效服务和支持，促进金融和实体经济的共同繁荣。
记者：金融去杠杆，一般理解有两层含义：一是排除潜在风险（或补救已暴露风险），二是把原本要支持实体经济的资金由金融体系内空转真正转移至实体经济。对此，您怎么看？
王黔：近年来金融领域一直在加杠杆，资金大幅流向资本市场，这种脱实向虚现象与金融危机后实体经济效益持续下滑有关。就中国经济而言，近期虽然趋向稳定，但由于各种结构性因素，经济增长中期仍存在一定的下行压力，这使得实体企业对于中长期投资更加谨慎。目前来看，中国仍需要继续推动改革，放开行业管制，打破国企垄断，推进财税和金融市场改革，加强市场竞争推动创新，提高长期生产率和资本回报，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增强企业信心，引导资金脱虚入实。
因此，对于当前监管层实施的去杠杆举措，我认为这对于化解金融市场风险，维护金融安全是十分必要的，其一方面不仅可以避免金融杠杆过度扩张，另一方面也提升了透明度。当然，仍需要注意的是，在政策执行层面需要谨慎对待，兼顾短期和长期的问题，避免为化解长期金融风险，反而加剧了短期流动性风险。
通道业务规模或将持续收缩
记者：目前展开的金融去杠杆措施确实使得我国资本市场流动性受到了一定影响，但同时我们也看到央行为保证流动性的稳定还在使用一些杠杆工具，您觉得在金融去杠杆过程中，需要注意哪些问题？
王黔：加杠杆是金融内部多层产品的镶嵌以及同业链条的加长，很多中小金融机构都是通过同业负债实现规模的扩张，这导致金融体系的关联性上升。同样，目前银监会和央行加强监管去杆杠，也会起到链条性的反应。因此，这就需要央行在执行过程中更加谨慎，防止过严导致流动性不足风险。
记者：在此轮金融去杆杠过程中，我们看到基金子公司通道业务被收紧，其通道业务只能走信托渠道，你觉得这会不会出现新的风险问题？毕竟我国信托之前在2014年时曾爆发过通道业务兑付危机的。
王黔：通道业务很多属于监管套利，而且层层嵌套，产品结构复杂，风险控制也更有挑战性，这并非是监管鼓励的发展方向，因此，继续清理通道业务、防范系统性风险应是未来监管的重要方向之一。至于未来信托公司通道业务，我认为规模或将持续收缩，信托发展的重点应在于提高自身风控和管理能力，审慎开展业务。
监管和去杠杆需平衡把握
记者：你觉得我国目前展开的金融去杠杆过程，对经济短期和长期影响会怎么样？
王黔：金融去杠杆在短期内可能会导致市场资金趋紧及融资成本上升，对经济会造成一定的冲击，但只要把握得当，金融去杠杆措施对实体经济冲击是有限的，相反如从长期角度看，加强金融风险管理对实体经济的长远发展却是非常有利的。
记者：您觉得我国当前实施的监管加强措施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王黔：金融监管部应进一步明晰职责和分工，加强信息共享，强化协调效应。各监管部门必须明确统一目标：持续推进政策与监管上的互相协调，防止漏网之鱼。从统一框架开始，统一目标，减少监管的盲区，实现各个层面的穿透。在维护金融稳定的同时，持续改革以引导资金脱虚入实，支持实体经济的发展。
记者：目前，市场对金融去杠杆有从缓（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和从急（年内）两种判断，您的看法是什么？
王黔：我觉得金融去杠杆一定要把握好力度和节奏，在防范长期金融风险和维护短期流动性稳定之间找到平衡点，这是一场持久战。今年5月中旬，监管层面就已经陆续出台了一些安抚举措，强调加强金融监管协调，把握去杠杆和维护流动性基本稳定的平衡，缓和了市场情绪。下半年，中国经济增速预期可能会有所放缓，金融政策的重心可能会更加偏向维持经济的稳定。（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构成投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