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原创 第072篇
「 幼师，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职业。 」
from Mr. F.
“我刚进门，看到儿子摇摇摆摆地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眼泪哗地下来了。”
“他竟然会走路了，而我却错过了他学会走路的那一瞬间。”
“作为单亲妈妈，我觉得那是我能陪伴他的最好机会。”
——聊到为什么会走上幼教这条路，园长妈妈说，一半是为了儿子。
和园长妈妈Frances约的是星期天的晚上，她从虹桥机场过来，说下午还在长沙做节目的后期制作。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她身穿黑色外套，肩挎一个白色帆布包，退下口罩，弯腰问道，“是徐老师吗？”
这样子，完全是从家里逛出来见闺蜜的氛围。
没错，没有孩子的我，和一位育儿大V，约饭了。
01
Frances，中文名廖慧如，台北市人。在两岸拥有长达22年的幼儿教龄，曾任多所幼儿园的园长，被亲切地称作“园长妈妈”。
她是喜马拉雅第一档亲子教育脱口秀的专家主播，在喜马拉雅App上的专辑订阅量合计高达300W人次。同时，她的育儿栏目也是上海东方广播电台Love Radio的热门节目，长期占据周末收听冠军位置。在芒果台热播的《妈妈是超人》节目中，她以育儿专家的身份出镜，点评明星妈妈们的育儿之道。
“《妈妈是超人》第一季很成功，在第二季的時候，想加强节目的教育性，所以邀请我一起参与节目的內容制作。”
讲到现在做的自媒体，Frances坦陈有点分不开身。现在有公众号，也有喜马拉雅的音频，有电台的栏目，还有电视台的节目，明年还计划出书……
“说起那几本书，我目录还一直没整理出来呢……”她很有点不好意思。
Frances现在周一到周五给朋友做幼儿园管理顾问，帮着一起出谋划策。而做自媒体，用的完全都是业余时间——平时的晚上和周末。
“两边的事情同时做，确实超级忙。”
做自媒体是源自一个偶然的机缘。Frances 2007年来到大陆，先后在几家优质的私立幼儿园做园长。2014年的时候，一位学生家长从成都搬回上海，由于这位家长很认同Frances的育儿理念，自己又是资深媒体人，就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做点事情，把好的育儿理念和方法带给多的人。
“我一直认为，所谓幼教不是教育小孩，而是教育家长——告诉他们该怎么看待小孩和与孩子相处。帮助到了家长，最终就是帮助到了孩子。受益的，是那些小天使们。”
基于这个想法，2014年9月，安顿好成都的公务后，Frances搬家来到上海。她和制作团队试着录制了几期节目，先发给了周围100个朋友试听，没想到反响特别好，很多朋友迫不及待地要把音频转发给别的家长。
“我赶紧告诉他们，还不行，要等节目正式上线！”
就这样，Frances的亲子教育脱口秀《爸妈行不行》在喜马拉雅上线，成为第一档亲子类音频栏目。
02
我问Frances，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幼教这个专业，是自己喜欢吗？
她说，哪里，自己大学学的是新闻专业，第一份工作是做国际贸易。
进入幼教这个行业，一半是为了儿子，另一半是帮朋友救火。
Frances是单亲妈妈，因家里做国际贸易的生意，毕业后就一直帮忙做国际贸易方面的工作，常驻香港。工作忙起来了，就顾不得回台湾，因此错过了很多陪伴儿子成长的关键时刻。
“那时候，孩子会走路了，我都不知道。有一天回到家里，我刚进门，看到儿子摇摇摆摆地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哗地下来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你抱了孩子，就不能搬砖；你搬了砖，就不能抱孩子。”
单亲妈妈必须要有收入来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好朋友找到Frances。这位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她的妈妈用一间托幼所把她养大，这次，需要她来接手这个幼儿园。朋友也是一脸懵逼，想找Frances帮忙。
“反正你的儿子接下来也要上幼儿园，你来帮忙的话，你们正好可以在一起啊。”
为了儿子，也为了这位朋友，Frances答应到幼儿园试一试。
第一天来到幼儿园，Frances才发现，托班的老师刚刚离职，留下17个孩子正哭得稀里哗啦。
Frances那天穿一身套装，拎着挎包进到那个教室，看到一屋子满脸眼泪和鼻涕的孩子们，顿时有点傻眼。但心想来都来了，也答应了朋友，就把包一扔，卷起袖子，一个一个帮孩子擦眼泪和鼻涕。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擦干净了，第一个又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那一天，把Frances搞得焦头烂额，精疲力竭。
那天结束后，朋友问Frances明天还来不来。她看了朋友一眼，看得出朋友问得有些心虚，更有些胆怯。但她回答说，来！一定来！
我问Frances，当时说这个“来！一定来！”是因为自己好胜的性格，还是对这个工作的喜欢？
她回答我说，“Both！”
“你想，小朋友哭了，弄得脏脏的，他也不想要去舔，更不想把鼻涕眼泪抹得满脸都是，他们自己也不愿意的。背后肯定有它的原因。更何况，我才第一天去，才刚刚开始。甚至，还不能说已经开始。”
当然，留住Frances的，还有孩子们的天真和可爱。
“第一天过完后，也会有小朋友很喜欢你，像小尾巴一样揪着你。我想，我多少还做了不错的事情，让他们喜欢我。”
从那天开始，Frances走上了幼儿教育这条路，一直走到现在，没停过。
03
Frances很庆幸自己转行做幼儿教育这个职业，因为她觉得，孩子们是她的老师，从他们身上，她学得更多。
我问Frances，你不是科班出身，还是赶鸭子上架做了老师，那么里面一些专业的东西都是怎么学的呢？
她告诉我，她没有刻意学过。很多东西，你用心去观察，就会有发现，从孩子身上，就能学到东西。
对于幼托的小朋友，大家通常的方式是会让他们吃啊，玩啊，睡啊，然后再吃啊，玩啊……一整天，只要不哭，就像动物或植物一样地饲养。
“我当时就想，孩子要的应该不是这种。”
Frances从在幼儿园工作的第一天，就开始思考，我如果是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我会想些什么？那时候，她和每个小孩讲话都会蹲着，或者抱在手里。只有这样，小朋友才能感受到你和他的距离，让他看到你的眼神。
这种方式，让Frances观察到，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
Frances在她的班里，是允许小朋友不睡午觉的。有的小朋友要睡午觉，有的不要睡，她就会给他们分区，把两类小朋友分开。然后，跟不睡午觉的小朋友说，你可以睁着眼睛看来看去地看，但不能去碰别的小朋友，因为有的小朋友要睡午觉。
她会在教室里放音乐，音乐会让小朋友安心。
这个习惯来自于Frances父亲的影响。她小的时候，父亲很喜欢音乐，只要父亲在家，书房就一定有音乐。这段经历，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觉得会给她带来安心。有音乐，就代表爸爸在。
“某种意义上，这就像一种仪式感。”
教室里可以不只是哭声和吵闹声，也可以有音乐。于是，Frances只要在教室里，就会放音乐，让孩子们知道，只要有音乐，老师就在，就会有安心的感觉。
那些托班和小班的小朋友，听着音乐，就会慢慢睡着。有些中大班的小孩，实在不午睡的，她就会把他们集中到另一个地方，让他们帮老师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小朋友也会很开心。
“孩子和孩子之间，就是不一样的。你要允许和接受这种不一样。就像跑步，有的跑得快，有的跑得慢。没人会说，哎，不行，你一定要跑的跟他一样快。”
带小孩就是因人而异，去尊重小朋友不同的选择。同时，不急于去判断他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Frances通常会给小朋友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再来问这个小朋友，觉得自己的选择好不好，还要不要。
只有这样，你才能体会到，大人和小孩儿的出发点，是很不一样的。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懂得孩子，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
04
我问Frances，有没有关注最近发生的虐童事件，她说，当然有。
事件爆出后，网上很多声音都集中在对老师的指责。但是，
“我想说，那些虐待儿童的人，或许她们真实的身份，都不是老师。”
我很难想象，在现在，在上海这样的地方，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像过去，整个社会资源不足，可能因为班级人数太多，老师人手不够，压力太大，发生伤害儿童身心的事情。
那些所谓的老师，很可能是非专业的，在某个经济形态下找来“管住”孩子的人。
她们没有受过任何训练，所以她们对孩子的情绪反应根本没有办法处理。所以，她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你爱哭，我就想办法让你不哭，你怕了就不哭……
最可怕的是，她们在学校里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共犯结构。一个老师这么对待孩子，其他老师都在旁边袖手旁观，没有人上去制止这件事。
“如果她们真的是受过训练的持证老师，她们真的非常非常不应该，她们应该被判刑。”
Frances最担心的是，通过这个事件，对老师污名化。
“事实上，绝大多数老师是好的。而且，老师并不是一个容易做的职业。”
父母面对一个小孩儿24小时的时候，都会不耐烦。一个班级里面，少则十几个，多则二三十个孩子，需要很大的耐心和很专业的技能，才能做好这份工作。
很多人把幼师误解为育儿保姆，就是帮助照顾小孩吃喝拉撒睡的。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学校和社会需要给予老师更多的理解和支持，帮助她们把工作做好。
否则，再有心好好做的老师，也会越来越选择离开这个职业。毕竟，这个工作很辛苦，很累，薪水也不高。
在担任园长的时候，Frances首先会严格老师的准入。她的要求是，必须是持证教师，有3年以上幼教经验，然后，通过她的面试和技能测试。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两个职业，必须严格准入，一个医生，另一个就是老师。因为他们做的工作，都关乎人的生命。”
其次，她非常注重对老师的培训，一有机会，就组织老师参加教师技能培训，提升她们的专业程度。
最关键的是，她用在小朋友身上的“用心观察”，也同样会用在老师身上。Frances做园长的时候，会很用心地去到现场，去观察老师、小朋友和幼儿园运营的一点一滴。
“只有用心观察了，你才能看到通常看不到的东西，才能给到老师他们真正需要的帮助和支持。”
比如说，老师很忙，有些事情顾不过来，你就会想，是不是人手不够，需要加人；或者是，做事的方法不对，你就可以教给她更好的方法，让她做事更快更容易；你看到她们在加班，你就要考虑是否工作安排上有问题，怎么样能够让她们不加班就回家。
“你用心去看了，员工就能感受到自己在被关注，在被周围支持着。”
所以，说到虐童事件，从Frances的角度来看，有没有一位用心的园长，老师们是不是专业，会很关键。
05
聊回到自媒体的话题，Frances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和其他幼儿专家有一点很大的不同，就是：
简单可用。
“这世界上，真正的道理，都不应该是高深莫测的，而是应该能够付诸实施的。”
Frances很少在她的节目里跟家长们讲大道理。她觉得，简单讲清楚道理后，就应该告诉家长们具体怎么做，而且，这些都应该是任何一个家长都做得到的。
所以，在她的节目里，她经常会用到很多教具：用情绪卡片帮助孩子体察情绪，用沙漏帮助孩子理解时间，用时间积木辅助孩子做任务管理……
“任何一个方法，只要家长能用上，有效，就是好的。不需要讲太多高深的道理。”
所以，Frances在她明年要出的书里，已经打算同步加入大量的教具，让育儿知识更实用化、技能化。
“但是，渐渐地，我也开始觉得现在消耗得太多。Output太多，而Input太少。”
这也是很多做自媒体的人都会面临的一个问题——积累、总结、传播了以后，需要重新回到最真实的现场，再去积累和升华。
“那Frances，你是不是，还是想重新做回园长呢？”我试探着问道。
“我一直有这么一个愿望。”
从去年开始，Frances就托朋友在上海找合适的场地和有资质的投资方，希望能重新回到教育一线，重新回到小朋友和老师们的中间。
园长妈妈Frances说，
这一次，我要建一所不一样的幼儿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