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部电影中的武汉,你无法定义的城市

七部电影中的武汉,你无法定义的城市
2020年01月29日 12:40 波波夫

文 | 波波夫

武汉堪称中国冷门文艺片的热门取景地。

16年前,《桃花灿烂》导演傅华阳曾经沿着长江中下游考察过上海、南京、重庆等多个城市,最终还是定在武汉开拍,并不是因为武汉的桃花开得比别处旺,而是“长江大桥上呼啸而过的火车,像滚滚而至的春雷,这样缠绵的城市特别容易发生爱情”。

傅华阳一定是从火车软卧乘客的视角才发出这样的赞美。我曾经不止一次经过武汉长江大桥下的桥头公园,火车从头顶数十米轰隆而过时,确实是有春雷滚滚般的震耳欲聋。

但桥头公园的环境不太容易让人有去谈场恋爱的冲动,环顾四周,不是腆着肚子在江边准备下水的老大爷,就是坐在路边寻找雇主的装修工人和厨师。不过这些镜头并没有出现在主打唯美风格《桃花灿烂》里,作为一部带着浓郁后伤痕文学烙印的电影,武大的花海、东湖的碧波无疑更适宜出镜。

好莱坞式皆大欢喜的爱情故事,似乎总是离武汉十万八千里,反倒是小众文艺片尤为钟情选景江城。在这点上,武汉和重庆不分伯仲,《疯狂的石头》带火重庆的过江缆车,《人在囧途》让人对武汉冬天的阴冷望而却步,即便这是整个长江流域的骇人常识。

不像北京和上海,在武汉取景的电影里的爱情,无一例外都是苦涩而回味深长,包括《桃花灿烂》,以及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

作为一部记录女文艺青年萧红一生的传记电影,在《黄金时代》里,武汉颇具转折之城的意味,上海沦陷后,带着对鲁迅去世的悲伤和对萧军不忠的情伤,萧红来到武汉与端木蕻良相遇并结婚。

萧红在武汉收获过幸福,但终究也遭遇不幸,而观众则有幸目睹民国时的武汉,日军侵华前,那也曾是武汉的黄金时代,“驾乎津门、直追沪上”的大武汉。

比《黄金时代》更有名的是《颐和园》。

在这部因被封禁而颇有大名的电影里,女主余红离开大学后,与恋人互生嫌隙,情绪跌入低谷,落脚地正是武汉。那是20世纪初的江城,余红走在武昌司门口的人行天桥上,摇摇晃晃的镜头里,掠过的都是低矮的建筑、阴暗的天空、无尽的雨。

多年后,导演娄烨说,把这样一个女子在这样一个时候安排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是因为“武汉有特别大的魅力,就是有一种在俗世里隐藏自己的感觉。当年拍余虹选择武汉,是感觉她应该生活在这里,隐藏自己的过去。”

娄烨给武汉贴上的“俗世”标签无不妥帖。这里虽然有一百多万讲普通话的大学生,但在数百年码头文化的熏陶之下,武汉依然保持了中国大城市中难得的市井气,热干面、鸭脖子、火车站构成了外地人对武汉的认知支点,如今再加上一个“冠状病毒”。

在九省通衢之地,余红注定也是一个过客,一如《黄金时代》里的萧红,也一如在这里的数百万大学生,毕业之后大部分奔赴北上广。余红在武汉隐藏了过去,但无法遗忘过去。她接受了新认识的男同事求爱,巫山云雨之后,过去的记忆反而愈加清晰。不久,余红离开武汉。

六年后,娄烨把下一部电影《浮城谜事》的取景地又选在武汉,主题从爱情迁徙到婚姻家庭。在《浮城谜事》里,武汉的城市形象更为具象,武钢的烟囱、长江大桥、轻轨、光谷步行街、烟雨飘摇的东湖水杉,无不唤醒曾经在武汉生活过的观众的记忆。

似乎唯有武汉,才能如此妥帖地安放娄烨在《浮城谜事》里想要架构的三角恋剧情:一个出轨的男子,同时经营着两个家庭,并劈腿一个女大学生。

如此张力十足的剧情,在娄烨的镜头里却折射出别样的社会景观,片中有一段是男主与女主、二奶和小三同处一室,女主陆洁对女儿说,安安,爸爸来接你了;“二奶”桑琪却借儿子回应道,“宇航,爸爸回家了。”更为出格的是,娄烨在片中还安插了“条子”童明松与秦枫的同性暧昧。

和《浮城谜事》同年上映的李竞导演的《万箭穿心》,给武汉的银幕形象又添加了许多苦涩。

《万箭穿心》改编自武汉当地作家方方的同名小说,讲述了一个女人如何承受着婚姻家庭的不幸依然坚韧地活着:搬入新宅后不久,男主马学武在下岗和婚姻等生活上一连串的不顺遂之下跳江自尽,女主李宝莉靠着一根扁担帮人在汉正街挑货,独力照顾年迈的婆婆和年幼的儿子。

电影改编时,删除了原著中女主卖血养儿的凄凉片段。即便如此,《国际银幕》影评人马克·亚当斯评价李竞的这部电影:“由北京女演员颜丙燕精彩表演驱动、有力量又吸引人的剧情片《万箭穿心》是一出讲述生活苦难的佳作。”

在本地人看来,颜丙燕把武汉人那种“不信邪”的精神演到位了。相比另一位武汉本地作家池莉极为在地化的写作方式,方方的小说显得更加普世,《万箭穿心》如果把城市背景替换为重庆,亦无不可。但除此之外,恐怕也难以找到第三个城市来安放李宝莉的坚韧、聪慧和苦楚。

大江大湖的自然环境也赋予武汉在大银幕上的更多可能。

导演刁亦男的最新作品《南方车站的聚会》,通过叉车割头、雨伞穿肚的血腥画面,来垒砌黑色电影的门槛同时,也给武汉镀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黑,这倒是无限接近武汉“朋克之城”的底色。

“这个故事之所以发生在武汉,是因为我们这个电影里需要很多水面拍摄——湖水。在南方有这样湖水的地方,我原本以为很乐观容易找到,结果一找才发现其实非常难。” 刁亦男如是解释取景地选武汉的原因。

大银幕上那一汪看不到边的水面,就是武汉江夏区的汤逊湖,也是中国最大城中湖。正是因为有着东湖、汤逊湖这样动辄几十平方公里的大湖、加之长江汉江的分割,整个武汉的城区也显得异常地大,汉口武昌汉阳三镇隔江相望,让武汉更像是一个小城市群,而非有着庄严阔绰市中心的超大城市。

《南方车站的聚会》聚焦底层社会的草根视角——这也是黑色电影惯常设定,电影通常将背景放在犯罪舞弊丛生的底层社会,充斥着被过去羁绊,对未来欠缺安全感正邪角色的无法自拔。导演刁亦男试图通过一个在逃通缉犯跌跌撞撞的步伐,把观众引入到连许多武汉人都不熟悉的破落的筒子楼、逼仄的小巷、泥泞的公路里,某种程度上进一步强化了外界对于武汉“中国最大县城”的偏见。

也有声音认为《南方车站的聚会》在抹黑武汉城市形象。但电影中的城市和现实的城市无需完整对应。从罗伯特·阿尔德里奇的《死吻》到昆汀·塔伦提诺执导的《低俗小说》,代表性的黑色电影无不在致力,把城市和疏离、孤立、危险与性粘贴在一起。从这点看,武汉倒不是中国的芝加哥,而更像是洛杉矶,黑色电影最爱的取景地。

(作者:波波夫,科技商业专栏作者,关注被科技改变的世界;微信公号:波波夫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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