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鱼,他的鸟,他的鹿,全在翻白眼,我喜欢他的猫

他的鱼,他的鸟,他的鹿,全在翻白眼,我喜欢他的猫
2018年03月17日 00:24 秦朔朋友圈

八大山人是谁?他叫朱耷,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的九世孙。他的身份是明末清初的画家。中国名人都是镶嵌在历史背景里的,在后世人的印象里,他的一生是亡命之徒般的不如意的,命运坎坷的。人们认为他的内心是孤愤的,愤世嫉俗的,认为他的画的风格是枯索冷寂、满目凄凉的。

我们总是这样理解一个人的,用我们记得住且理解得通的方式。他们会说,你瞧,他的鱼,他的鸟,他的鹿,甚至鸳鸯全都在翻白眼。

白眼,是一种多么鲜明而直接的态度。我们这个时代常常火了一些人,因为他们是天生的表情包。作为社会性动物,人们对于脸部表情尤为敏感。笔者最近看中国古代相学名著——北宋麻衣子,李和的《麻衣神相》,里面有一个观点说,一个人整体如果是十分的话,面部就占六分,而眼睛又占面部的一半。睡觉的时候,元神停留在心里;清醒的时候,元神游走在眼睛里。八大山人,学佛亦学道,应该非常懂得这个道理。他笔下的动物,都有一些神,特别是眼神,表达着超乎那个寻常时代的个性。

一个人身上的背景只是底色,他所经常做的事情,才是他的一生的内涵。他经常作画,他把一切理性和感性都用在画里,很难说,他一定要寄托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那时那刻,他的灵魂在发光发热。

八大山人是水墨写意画划时代的人物。他的老师是董其昌,松江华亭人,也就是如今的上海闵行人,他常用佛家禅宗喻画,对八大山人的影响很深。

真正的艺术大师,都是将宗教、哲学等精神领域的境界,天然整合、融入到艺术创作中的,有成者大多都进入了“自由王国”,能将整个人生的生命体验都表达出来,这是一种天赐的创造力量。

八大山人笔下的山、石、树、草、鱼、鸟、茅亭、房舍,看似都漫不经心,实际上全是有法有境,是情感和技巧的有机融合。齐白石最推崇的画家就是徐渭、八大山人、吴昌硕。还作诗道:“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愿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

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如果在艺术世界里修炼,一定是远离自己的俗世情绪,抽离自己,并用尽自己所提炼出的高洁纯粹的精神去旁观这个世界进而创作的。所以,我喜欢那只猫,紧紧闭上眼睛,仿佛想让原神离开,世界静止了。《猫石图》是八大山人71岁所做。一只白猫蹲于石巅上拱背缩身,与山石浑然合成一体。它闭目养神,全然无心观赏四周荷花、兰花等俏丽的风景。有人说,这是形容八大山人作为明朝遗民在清王朝统治之下不闻不问,远离世俗的隐遁行为。

实际上,八大山人画的猫有很多,有背影、有侧影、有瞪眼的、有白眼的、有俯视的、有仰视的、有闭眼的……各种姿态都有,各种感情都有,人生的每一天都不一样,每个阶段也不一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顺境逆境交叠,优势劣势互转,众人簇拥瞬间变成无人问津,得道的人不再局限于某一特定的情绪里不可自拔。

这个世间的人,总是慕名而去追逐谁,但从来不知道保护那个人。

山人擅长书法,行楷学习王献之、颜真卿,但也有自己的风格,他的草书,非常怪异且有气势。他的画自由自在不受约束,他常常给贫困的读书人、和尚僧众、街市上的屠夫、卖酒的画画,他们请喝酒也去,喝醉后创作。却从来不给达官贵人画。人们争相收藏他的画,达官贵人只能去那些穷人那里买。

他内心是崇尚平等的。他爱世人,可世人真的爱他吗?“墨痕不多泪痕多”,他那么爱惜墨水的人,为了这些人可以毫不吝惜。但他疯疯癫癫的时候,人们都不认识他。这个俗世的所有人表现出来的都是利益,规则,还有热闹,中国人历来跟风。

有一天,他突然在门上写了个哑字,就再也不说话了,只喜欢笑,且更喜欢喝酒了,喝醉之后就叹息落泪。当作者邵长蘅去拜见他的时候,他借助手势进行表达,其实他很想跟人交流。作者感慨,认识他的人很多,竟然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他。他内心有很多无法自我排遣的东西,如同巨石阻挡泉水,湿絮阻遏烈火,无可奈何。

他是缺知己的,他太孤独了。国仇家恨只是他人生中的深远背景和底色;在世人中间人间烟火下又满身孤独;而身边也没有人真的照顾他,关怀他。徐渭和梵高也是,都是孤身一人。

所以安静的是他们,癫狂的也是他们。内心柔软的人,一定有坚强的地方;内心坚强的人,却无法流露自己的软弱给别人。在艺术的王国里,有奇迹,但没有温暖。

这种孤独,带有现代性。审美的 、哲学的与社会的……

美国耶鲁大学美术馆展出过八大山人画展,主要策划者是书法家和美术史家王方宇,以及耶鲁中国美术史教授班宗华。他们经过五年的苦心筹备,搜集了一百多幅八大山人的作品。《纽约时报》以整版的篇幅报道过这个展览,把八大山人与梵高作比。

吴冠中曾经评价梵高:他热爱色彩,分析色彩,他曾从一位老乐师那里学钢琴,想找出色彩的音乐,他追求用色彩的独特效果表现狂热的内心感情,用白热化的明亮色彩表现引人堕落的夜咖啡店的黑暗景象。而八大山人,则是用一种丰富的不能为世人道的情感,携带那支至简的笔,勾勒出了生物的灵魂。

有人说八大山人的《花鸟手卷》是蓬勃跃动的。古人总是要冲破很多文化障碍才能被现代人接受,所以那些简约化、解放化、进化的东西得以长存。

20岁国破家亡;36岁弃僧入道,在今江西南昌创建青云谱道院,过着“一衲无余”与“吾侣徙耕田凿井”的劳动生活;62岁,他把青云谱道院交由他的道徒涂若愚主持,独自居住在章江门外一座陋室里,靠卖画为生,孤寂贫寒地度过了他的晚年。

也有人评价他笔下的动物们:雏鸡不以微小的存在而自怜,孤鸦不以站立危石而恐惧,不是本分从命,而是超越于危困之无所畏惧。现在与未来,或好或坏,自己不过是个过客。旁观这个世界,留下一些东西,然后告别,不管那些东西能不能长存,至少,曾几何时,它们轰轰烈烈。

作者为秦朔朋友圈主编,原来的水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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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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