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9年媒体人心声:对记者来说,去现场,永远是“硬核”!

从业9年媒体人心声:对记者来说,去现场,永远是“硬核”!
2019年06月20日 17:32 财经记者圈

文|吴朝香,原载于传媒评论(ID:cmpl0571),原题《能突破采访困境,还能成就稀缺性,去现场,永远是“硬核”》

新闻界有句老话:新闻是跑出来的。意指记者采访要见人见事,多去现场,多听多看。但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尤其是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是记者”概念的兴起,去现场反而不大被提起,甚至有人一度在讨论:记者还要第一时间赶去现场吗?

新媒体时代,传播技术的更新给整个新闻业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技术的运用让记者的采访和信息采集更便捷。但另一方面,却弱化了去现场的动力。而观点的生产和传播更容易迅速刷屏,又让“去现场”显得性价比极低。

但恰恰在这种情况下,去现场才更加必要。

两年前,一篇《当每个自媒体都想从帽子里变出兔子,已经没有记者在赶往新闻现场的路上了》的公号文章成为爆款。换个角度看,它被大量转发,彰显了在当今的媒体环境下,记者“去现场”显得更加必要和可贵。

对媒体从业者来说,“到达现场”应是基本素养,它能核实新闻事实,让报道具有现场感。但我自己在采访中的体会是,它的意义不止于此,很多情况下,“去现场”本身,不仅能突破采访困境,也是成就稀缺性新闻产品的绝招。对记者来说,它永远都是硬核。

1

现场所见所闻

最具价值

微博、微信、电话、视频电话,都可以联系到新闻当事人;大量的信息资料可以在网上整合获取,为什么还要去现场?

这里先讲两个案例。

一个是2014年的“浑水泡面”事件。当年8月份,云南昭通地震灾区现场,中国之声的记者发回一条报道:因为地震,地下水和自来水水质变得浑浊,救援人员只能用浑水泡面做饭。

这件事曾引发反转,先是有人质疑新闻的真实性,环球时报的记者在向前方救灾部队电话求证后,表示不存在这种情况;之后,中国之声拿出视频证明这的确是记者亲眼所见。最后环球时报致歉表示,确有浑水泡面,后勤是当地组织的,不是部队做的饭。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院长张志安曾点评此事:做新闻归根到底要去现场,现场所见所闻要比电话求证靠谱得多。

另外一个是今年3月初我参与采写的《东方通信股票3个月26个涨停 记者走访公司总部,员工坦言不敢买》。这篇报道的背景是股市大涨,原本并不热门的东方通信因为被搭上5G概念而遭到疯狂炒作。

在此之前,已经有多家财经媒体从专业角度对这个现象进行报道、解释。我们这篇并非专业财经报道,却获得了不错的阅读率和转载率。

它的亮点就是去东方通信的总部实地探访:妖股暴涨下,这家公司是什么状态?员工又是什么心理?这让报道变得鲜活,在同类报道中具备了独特性。

客观地说,这篇报道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它只是用去现场的方式,迅速让热点落地,实际操作也不算复杂。但这种现场感恰恰是其他报道缺失的,所以它能被抓取。

这个例子只是印证了,在这个信息更易获取的时代,有时候,记者只要去现场,新闻就成功了一半。因为对新闻来说,“现场感”永远是最具价值的。

2

去现场,

是一种突破手段

去现场能获得什么?

通过电话、微信或者其他网络渠道能联系上的采访对象,或者能采集到的信息,为什么一定要花费时间和精力跑去一趟现场呢?

因为在现场,能观察到上述其他方式无法获得的细节、场景,更重要的是,它本身就是一种突破手段,当采访遇到困境时,“去现场”能达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效果。

2017年12月,全国“百名红通人员”周骥阳被追捕归案,这是杭州第一人。周骥阳出逃9年,期间他的父亲曾两次在网上发布公开信,劝说他自首。

周骥阳归案消息披露当天,多家媒体都联系到周的父亲,我也第一时间做了连线,但老人在电话里的答复简单、笼统,只有寥寥几句。

我看过他的公开信,能看出周的出逃,对这个家庭打击沉重,甚至可以说,改变了家人的命运。

这个事件,根据网上流传的周父的公开信以及当时电话采访的内容,也能成稿,但我想了解在9年时间里,这个家庭经历了什么;他的父母和妹妹因为他的一走了之遭遇、承担了什么。想要写出这些,就一定要去现场。

在向周父表达了想去拜访的意思后,老人倒没有拒绝,并报出了他当前的居住地。但很快,老人的电话被他女婿拿了过去,对方拒绝了我的请求,并挂掉电话。之后,周父的电话再也无法打通。

周父有浓重的丽水口音,仓促间,我只听到了他所说村庄的第一个字,并判断出是3个字。

找到这个村子,费了一番功夫。

根据之前的公开信息,我知道周父居住在丽水莲都区。我在百度地图上,筛选出莲都区符合条件的村庄,锁定两个目标。之后在当地区政府的网站上,扒出其中一个村庄食品安全员的电话,询问村里是否确有此人。幸运的是,没有经过太大的波折,就确定了周父的所在地。

这个信息筛选的过程非常耗时,前后花了一天的时间,我穷尽一切办法,唯一的动力,就是想找到现场、到达现场,争取一个和采访对象面对面的机会。

我赶到周父家时,老两口和他们的女儿都在,周骥阳的妹妹很惊讶,有人专门为此事找到这个小山村。

她没有拒绝我的采访,相反还表现出了强烈的倾诉欲望,大概是这么多年遭受的磨难,终于有了一个倾诉的通道。

我们聊了一个上午,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居住环境、周父周母的衰老、疾病困扰以及精神、心理上受到的重创。而这一切都和周的行为有关。

周的妹妹用一句话概括了这9年的变故:他走了,把耻辱留给我们。

钱江晚报两个版的报道《谁会相信,他连家人都骗呢》《我不恨,但不想见也不想提到他》是唯一一家实地采访到周家人的报道。它的意义在于,通过这种现场对话,展示的是红通们的逃亡不仅是违法违纪,也终将给自己的家人带来无尽且无法逆转的伤害。

这是从周骥阳归案的单体事件中发掘出的更深层次的意义,也更具有普适性。而这种立意的呈现,是单纯的电话连线无法实现的,正是因为去了现场,才有以后的一切。

3

到现场后的

意外收获

去现场的另外一种收获是,它总能打破人的固有思维和刻板印象,甚至改变采访的思路和方向。

对此,我在采访浙江理工大学三位一体考试泄题作弊一事中,深有体会。

《孩子从考场出来后说:泄题了》是关于作弊事件的第一篇报道。我跟随举报此事的家长先后到浙江考试院和浙江理工大学举报投诉,全程记录了此过程,所以事实、证据基本确凿。

除了学校,该事件还涉及重要一方,即培训机构。正是其负责人在考试期间,通过微信群,向考生传递答案。依照校方的观点,此培训机构是泄题事件的主要肇事者。但我总觉得,这种逻辑存在问题。

报道第二天,我试图联系该培训机构负责人,但其电话、微信都已不通。根据考生家长的反馈,事发后,该培训机构已经遣走员工,大门紧闭。这期间,其他媒体同行都在寻找、拨打这位负责人的电话,试图连线采访。

我不甘心,第二天下午还是赶到了此培训机构所在地,果然是一把铁锁,空无一人。

我在门口再次拨打了负责人的电话。意外的是,这次接通了,而且当他得知我就在其公司门口时,沉默几秒后,表示愿意过来面谈。

其实,在来现场前,我对这次采访并未抱太大期望,因为对方一直拒绝各种线上交流,而且依照常理推测,作为正处于舆论漩涡中的过错方,他未必会接受采访。

但这样一种所谓的常理恰恰被“去现场”打破了。

这次面对面的采访,使我得以现场观察了这家培训机构,更重要的是其负责人详述了此事的经过。他承认自己帮助考生作弊的事实,但也谈及艺术类考试中存在的问题,以及他们选择浙江理工大学作为目标,是知道其考场上的漏洞。结合前一天校方面对家长给出的解释,更加印证了学校的确没有严肃考纪。

这不仅是造成作弊事件的重要原因,而且这种对艺考的散漫态度并非偶发且广泛存在。

因此,第二篇追踪报道,直接指向了考场的管理问题。

这些皆因为和当事人“面谈”之后,让原有的判断得以进一步印证,同时在各方佐证的情况下,有了这样一个导向。它不仅夯实了第一篇报道,同时也由点到面,触及到了整个艺术类考试中存在的问题。

这一切同样得益于“去现场”。

如果我当时不是站在培训机构的门口,即便打通了电话,对方也未必会愿意和我聊。这位负责人当时露面后说,心里很乱,不想接任何电话。但他又觉得自己“冤枉”,有发声的欲望。换句话说,他那时想找人当面聊一聊,而恰巧被赶过去的我碰上了。

这就是“去现场”的魅力:总是会碰到意想不到的人、事、变数,最终有意外收获。

新闻摄影中,有一句经典语录:如果你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新闻采访。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的媒体环境中,“去现场”,离你的采访对象近一点,都是记者在面对任何新闻事件和新闻人物时应有的第一反应:能去现场就到现场去,能面谈就争取面谈。

有时候,现场感能成就新闻作品的稀缺性,而“到现场去”又是打破采访僵局的手段。这个在网络时代看似“笨拙”的做法,永远是新闻记者的“硬核”。

本文作者吴朝香,80后,钱江晚报特别报道部记者,浙江大学新闻学研究生,媒体从业9年。曾参与温州动车事件、雪乡宰客、浙江理工大学“三位一体”考试泄题、爱福家集资养老诈骗、“艺术升”平台频繁崩溃等事件的调查报道。曾获浙江新闻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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