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最新的股东信即将出炉。每年的股东信，那个开篇都会出现的“我和我的长期合作伙伴查理·芒格的工作是管理很多人的积蓄”，应该会让人感念去年11月28日离开的芒格。
伯克希尔股东信是巴菲特的专属麦克风。但在9年前，芒格专程写过一篇文章《副主席的思考——过去与未来》，纪念伯克希尔的50周年，并在2015年2月27日与巴菲特2014年度股东信一起发布。
当时，芒格已经91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很多年。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封信也是对巴菲特和伯克希尔的离别告白。
芒格用短短四页多的篇幅解释了伯克希尔独特系统如何产生如此非凡的业绩，预测在他和巴菲特先生离开后该系统是否会继续产生这样的业绩，并考虑伯克希尔成功的经验教训是否可以应用到其他地方。
没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秘诀，所有的内容，应该都在巴菲特芒格股东会、演讲和各种访谈中，以及历年股东信中，涉及过。
但从来没有这样被系统化地呈现出来，尤其是通过芒格的观察。
我们将这封信精译出来分享给大家。
Enjoy it！
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
我近距离观察了伯克希尔在沃伦·巴菲特领导下取得非凡成功的 50 年，无论巴菲特对于50年纪念怎么回溯，但我想，现在是时候独立发表下我的看法。
我将尝试做五件事。
(1) 描述伯克希尔的管理体系和政策。正是由此，让一家注定会倒闭的小小纺织企业蜕变成了现如今强大的伯克希尔；
(2) 解释这套管理体系和政策是如何形成的；
(3) 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伯克希尔为何做得这么好；
(4) 预测如果巴菲特很快离任，这样异乎寻常的业绩能否继续；
(5) 思考伯克希尔过去 50 年中取得的巨大成功是否对其他地方有所借鉴意义。
伯克希尔系统的15个特质
巴菲特领导下的伯克希尔管理体系和政策（以下统称为“伯克希尔系统”）很早就确定下来，有这些特质：
(1) 伯克希尔是一个分散的多元化企业集团，不参与那些自己看不懂且无法预判的生意；
(2) 集团通过单独的子公司可以开展几乎所有的业务，这些子公司CEO拥有极大的自主权；
(3) 集团总部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小的办公套间，里面有一位董事长、一位CFO和几位助手，他们主要是帮助CFO处理审计、内控等事务；
(4) 伯克希尔公司的子公司中，财产保险业务占据重要地位。这些保险公司会在适当的时候产生可靠的承保收益，同时也会产生大量的“浮存金”（来自未支付的保险债务）用于投资；
(5) 伯克希尔并没有体系性的人事制度、股票期权制度、其他激励制度、退休或类似制度等，因为各子公司都有自己的制度，而且往往各不相同；
(6) 伯克希尔董事长只为自己保留少数职责；
-他管理几乎所有的证券投资，这主要源自旗下保险业务。
-他选择所有重要子公司的CEO，确定他们的薪酬，听从他们每个人的私人建议来选择继任者（人选），如果突然需要继任者的话；
-他会把子公司提高竞争优势后不需要用到的现金进行部署，最理想的情况是去买入新的子公司；
-任何子公司CEO想要联系他时，都能立即找得到，平时他们也不需要额外的联系；
-在给股东的年度报告中，他会附上一封长长的、充满逻辑和有用信息的邮件。他认为即便是个“被动型”股东，也会希望看到这些。在年度股东大会上，他还会回答数小时的问题。
-他努力成为伯克希尔的文化典范，能长期为客户、股东和其他现任者服务，在他离开之后这种文化也能一以贯之。
-他的首要任务是，无论年龄多大，都要保留大量时间静心阅读和思考，特别是那些可能提高他决策质量的学习。
-他还会花很多时间热情欣赏他人的成就。
(7) 新的子公司通常用现金收购，而不是新发行的股票。
(8) 只要每1元留存收益能为股东创造超过1元的市场价值，伯克希尔就不会分红。
(9) 在买入新的公司时，伯克希尔会寻求以合理的价格购买一个好的企业，而且对其生意模式要非常了解。伯克希尔还希望有一位优秀的CEO，能长期留任，在不需要总部帮助的情况下就把生意经营好。
(10) 在选择CEO时，伯克希尔会努力确保其诚信、有能力、精力充沛，并且对业务和所处环境充满热爱。
(11) 作为重要的优先项，伯克希尔几乎从不出售子公司。
(12) 伯克希尔几乎从不把一位CEO调到另一家无关的子公司。
(13) 伯克希尔绝不会仅以年龄为由强迫CEO退休。
(14) 伯克希尔公司几乎没有未偿债务，因为它努力保持：
-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几乎完美的信誉；
-在出现异常机会时，可以很容易地获得现金和信贷。
(15) 对于大型企业的潜在卖家来说，伯克希尔总是非常友好的，出现要约机会时能立即得到响应。如果没有促成交易，除了巴菲特和其他一两个人，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提议。他们也绝不会告诉外人。
伯克希尔系统的要素及其聚合的规模都很不寻常。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家大公司能有一半的基因。
伯克希尔系统的特质是怎样形成
伯克希尔公司的企业个性为何如此与众不同？嗯，巴菲特控制伯克希尔大约 45% 股份的时候尽管只有34岁，仍然得到了所有其他大股东的完全信任。
他能够安装任何他想要的系统。他就这样做了，创建了“伯克希尔”。
几乎每一个元素的选择都是因为巴菲特相信，在他的领导下，这将有助于最大限度地提高伯克希尔的成就。
他并不是要为其他公司创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系统。
事实上，伯克希尔的子公司并不需要在自己的运营中使用伯克希尔的系统。有些子公司使用不同系统也在蓬勃发展。
巴菲特设计伯克希尔系统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分析了几个关键要素：
(1) 他特别希望不断最大限度地发挥系统中最重要人员的理性、技能和奉献精神，并且自己就以身作则；
(2) 他追求在任何地方都能实现双赢，比如获得忠诚的方式就是忠诚待人；
(3) 他想要做出的决策能长期结果最大化，所以他就去找那些在位时间够长并承担决策后果的主事人；
(4) 他谋求将总部庞大的官僚机构几乎不可避免的不良影响，尽可能消减到最低；
(5) 他想像本·格雷厄姆教授一样，为传播智慧做出个人贡献。
当巴菲特开发伯克希尔系统时，他是否预见到了随之而来的所有好处？没有。巴菲特磕磕绊绊地通过实践的进化，才获得了一些好处。但是，当他看到有用的结果时，他强化了它们的成因。
伯克希尔能做得这么好有四个因素
为什么巴菲特领导下的伯克希尔做得如此出色？在我看来，只有四大因素：
(1) 巴菲特的建设性特点；
(2) 伯克希尔系统的建设性特点；
(3) 好运气；
(4) 部分股东和其他崇拜者，包括一些媒体，异常强烈、富有感染力的拥护。
我相信这四个因素都存在，而且都有帮助。但是，推动这艘沉重大船前行的最重要因素是来自于建设性特点和异常强烈的用户，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
特别是，巴菲特将自己的活动控制在少数几项事情上，最大程度地聚焦于此，并持之以恒50年，这就是“lollapalooza”！巴菲特的成功与罗杰·费德勒擅长网球的原因相同。
实际上，巴菲特采用的是著名篮球教练约翰·伍登的制胜之道。在他学会将几乎所有上场时间分配给七名最优秀的球员之后，他经常取得胜利。
这样一来，对手总是面对他最好的球员，而不是次好的球员。而且，由于有了额外的上场时间，最好的球员比正常情况下有了更大的进步。
而巴菲特比伍登强得多，因为他的情况是把技能集中运用在一个人身上，而不是七个人。并且，他的技能在 50 年中随着年龄增长在不断提高，而不是像篮球运动员的技能那样会逐步退化。
此外，巴菲特将如此多的权力权威集中在重要子公司长期任职的CEO身上，巴菲特也在那里创造了强大的伍登效应。这种效果提升了首席执行官的技能，也提高了子公司的成就。
然后，随着伯克希尔系统赋予许多子公司及其CEO所渴望的自主权，自身变得更加成功且知名。结果就是筑巢引凤，吸引来更多更好的公司和更优秀的CEO。
优秀公司和经理人往往不需要总部操更多心，这就形成了通常所说的“良性循环”。
还有一些大家常常关注的问题
始终将财险公司作为重要的子公司，效果如何？不可思议的好。伯克希尔有万丈雄心，且如愿以偿了。
保险公司通常投资普通股，其价值与股东权益大致相当，伯克希尔的保险子公司也是这么做的。而标普500 指数在过去 50 年中，每年的税前收益率约为 10%，打造了一辆巨大“顺风车”。
而且，在巴菲特时代的最初几十年里，如他所期待的，伯克希尔保险子公司的普通股投资大幅跑赢指数。后来，由于伯克希尔的持股规模庞大，加上所得税方面的考虑，跑赢指数的那部分回报逐渐变得微不足道（也许不会永远如此），其他更好的优势随之而来。
阿吉特·詹恩（Ajit Jain）从零开始打造了庞大的再保险业务，既产生了巨大的“浮盈” ，也带来了丰厚的承保收益。
整个 GEICO也都并入了 伯克希尔，随后 GEICO 的市值翻了两番。伯克希尔的其他保险业务也大有起色，这主要归功于信誉优势、承保纪律、寻找并保持良好的利基市场，以及招募并留住优秀人才。
后来，随着伯克希尔近乎独一无二、相当可靠的企业个性和庞大的规模广为人知，其保险子公司获得并抓住了许多其他公司没有的极具吸引力的机会，购买非公开发行的证券。这些证券大多有固定的到期日，并取得了出色的业绩。
伯克希尔在保险业的辉煌业绩并非自然而然的结果。通常情况下，保险业务即使管理得非常好，也就是中庸的结果，没啥用处。
伯克希尔取得如此惊人业绩，我相信，就算巴菲特保留聪明才智和恢复青春，再去管一个小规模业务，他也无法再现这样的奇迹。
伯克希尔会因为是一家分散的企业集团而受到影响？不会。由于更广泛的经营，反而让伯克希尔有效扩大了机会。巴菲特的技能避免了其他地方常见的不良影响。
为什么伯克希尔宁愿用现金而不是自己的股票来收购公司？因为难能有跟伯克希尔的股票同样值钱的东西……
为什么在保险业务之外，伯克希尔进行公司收购能对股东如此有利，而其他公司收购往往会牺牲股东利益？
伯克希尔系统在设计时，就拥有方法论上的优势，可以增补更多的好机会。伯克希尔从来不会为了买而买，没有设置什么“企业并购部”，它也从不依赖“帮手” （咨询顾问）的建议，因为这些人肯定会煽风点火。
巴菲特总是自谦说自己所知不多，但他比大多数企业高管更清楚什么在商业中有用，什么是无用的。
即使伯克希尔面临别人好得多的机会时，巴菲特也常常表现出近乎非人的耐心，很少出手。例如，在他控制伯克希尔的头十年里，眼睁睁看到纺织业务濒临死亡，却只买入了两门新生意。
巴菲特领导下的伯克希尔犯了哪些大错？嗯，虽然看走眼是常有之事，但几乎所有的重大错误都是那些错失的机会，包括没有购买沃尔玛的股票。而沃尔玛的业务增长几乎是确定的。
“吮手指”的错误非常严重。如果伯克希尔能够抓住其中几次基本是确定的好机会，那么它的净资产至少会增加 500 亿美元。
如果离开巴菲特，伯克希尔会怎样
如果巴菲特很快离任，伯克希尔是否会继续保持异常好的业绩？是的。伯克希尔在子公司中拥有强大的业务动力，其根植于持久的竞争优势之上。
此外，其铁路和公用事业子公司现在提供了大量投资新固定资产的理想机会。许多子公司目前正在进行明智的外延式并购。
只要伯克希尔大部分系统保持稳定，现在的势头和机会加在一起是如此之大，几乎肯定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比一般公司更好的状态，即使（1）巴菲特明天就离开；（2）他的继任者能力平平；（3）伯克希尔不再购买任何大生意。
但是，根据巴菲特即将离开的假设，他的继任者不会是“能力平平”。
像阿吉特·詹恩（Ajit Jain）和格雷格·阿贝尔（Greg Abel）都是久经考验的优秀人才，用“世界级人才”来形容他们可能还不够。我会选择“世界领先”这样的描述。
在某些重要方面，他们甚至是比巴菲特更优秀的商业管理者。
我相信，詹恩和阿贝尔都不会（1）离开伯克希尔，不管别人开出什么条件；（2）或者他们会大幅改动伯克希尔系统。
我也不认为巴菲特的离开会终止对新公司的理想收购。伯克希尔现在规模如此之大，积极股东主义时代已经来临，我认为一些理想的收购机会还会出现，伯克希尔 600 亿美元的现金也会建设性地减少。
伯克希尔过去 50 年的辉煌业绩是否对其他地方有借鉴意义？这是显而易见的。
在巴菲特早期，伯克希尔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将微薄的资金转变为一家庞大而有用的公司。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伯克希尔避免了官僚主义，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伯克希尔主要依靠一位深谋远虑的领导者，他不断改进，并吸纳了更多像他一样的人才。
对比下那些典型的大公司系统：总部官僚机构林立，CEO青黄不接，他们在 59 岁左右上任，很少静下心来思考问题，很快就会被固定的退休年龄逼走。
我认为，伯克希尔系统应该在其他地方被多加尝试，官僚主义那些最糟糕的点应该像对待癌症一样被严肃整治。
战胜官僚主义还有一个很好的例证，就是乔治·马歇尔（George Marshall）创造的，他从国会争取到选择将领时不考虑资历的权利，为赢得第二次世界大战做出了贡献。
真诚地
查尔斯·T·芒格
2015年2月
排版：鹤九
责编：艾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