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石导言：从3万元只身赴港创业，到赴美从零开始办工厂；从“第一女富豪”，到资产严重缩水；从舆论、业务双重煎熬“风吹头发都害怕的日子”，到“女首富强势回归”，张茵像坐过山车一样体验着“别样的刺激”。这些起起落落的背后是怎样的故事？故事的背后又藏着一个怎样的张茵呢？
魏金梅 | 作者
玖龙纸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张茵，28岁开始创业，33岁实现财富自由，个人财富值约1亿人民币，49岁成为明星级企业家。
从“第一位上富豪榜的东莞企业家”、“废纸女皇”，到“两会炮手”、“血汗工厂女老板”，再到今日甚为时髦的“低碳富豪”，张茵从进入公众视野那天起，就一直在风口浪尖。
女首富诞生记
张茵1957年2月出生于广东韶关，家里有7个兄弟姐妹，排行老大。她祖籍黑龙江鸡西，父亲是南下干部。不过父亲在文革时期被批判坐牢，作为家里的老大，张茵从小就担起了家中重任。虽然家中人口多，但年纪轻轻的张茵就能把家中的事安排得顺利妥当。从小开始的经历，就让张茵练就了独立自强，不畏艰难，坚持不懈，快速行动的风格和特点。
1985年，27岁的张茵放弃了深圳一个待遇优厚的合资企业的财会工作，带了3万元钱只身到香港闯荡。
“创业之初确实艰苦。”张茵回忆说，“开始我并不愿意做这一行，但师傅（内地某造纸厂的厂长）说，废纸就是森林，将来造纸业肯定要从资源造纸向再生纸发展。师傅还说，从香港进口的纸浆多掺有水分，品质不高，因此希望我能够改变这个现象。就这样我就入了行。”
80年代香港人本就看不起大陆，其中艰难可想而知。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张茵还是签了一份300万的合同。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合同却是个骗局，最后只拿到300万韩元。她冒着“肉体上被消灭”的危险，去当面和骗子对质，以挽回损失，没想到张茵居然成功了。
创业之初，张茵从低端做起，慢慢建立废纸回收网络，在资金方面，她通过香港银行贷款，一步一步地发展自己的事业。自从在香港入了行，张茵就坚持品质第一，她率先降低废纸中的杂质和水分，但这一做法招致了同行的不满，甚至受到黑社会的威胁。吓怕了的下级老板们纷纷倒戈，投靠了对方，张茵一时间“被架空”。无奈之下，她只好一个个的跑、一家家的问，终于在她几乎访遍了那些住在窝棚里的废纸收购者之后，凭着真诚和耐心，收回了这些昔日合作伙伴的心，建立了一个较为稳定的上游货源。
随着张茵在废纸回收行业的积累，她慢慢意识到造纸行业的弊病：国内纸质差，由于纸源是草和木浆，以至于造不出高级纸张。张茵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去林业发达、原木造纸的美国回收。80年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美国还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不过有过“香港遭遇”的张茵早有心理准备，就这样她和丈夫一起踏上了美国之路。
刚到美国，张茵就为自己定下了目标，要成为美国的造纸原料大王。她了解到在当时贸易顺差的情况下，满载去美国的船只回去时几乎是半仓或者清仓，于是她就用这些回去的仓位运输废纸。从美国回收废纸，供应中国市场，进而建立自己的纸业公司，张茵没有好高骛远，没有惊天动地，但却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盈利模式—“依附”在全球性的产业链条上，以“稳中有赚”获得强劲的发展。
1990年2月，张茵夫妇成立了中南控股公司，她不仅运输废纸到国内，还将加工好的牛卡纸销往世界各地。如果说张茵在香港的创业是靠勤奋和勇气获得成功的话，那么到美国后更多的是靠智慧和多年累积的专业知识。十年里，张茵建立的美国中南有限公司先后在美国建起了七家打包厂和运输企业。1996年，在全美各行业集装箱出口用量排行榜上，中南公司名列第四，此后一年上一个台阶。
到了1996年，快40岁的张茵，随着她全球完整的供应链规模，让自己的事业版图已足够壮大和稳固。彼时，中国高级纸张需求开始增加，这一切对于早有准备的张茵来说可谓手到擒来。这时，她再次杀个回马枪回中国办厂，投资1.1亿美元成立玖龙纸业，完成了从废纸贸易到废纸造纸的转型。1998年造纸年产能20万吨的生产线竣工，年产量是国内正常造纸厂产量的五倍之多。后来又斥巨资增加产业链，2005年，玖龙超过晨鸣，成为中国第一、亚洲第二、世界第八的造纸厂商。
多年冲锋过后，张茵开始将目光投向资本市场。但这个阶段的老板通常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哪里上市的问题：纽交所？纳斯达克还是联交所？张茵想玖龙最终还是要面对中国市场的，所以最后她决定在香港联交所上市。2006年这位将自己“挂上大盘”的张茵，果断地抓住了上世纪80年代中国造纸原料市场的空白，最终占领了中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再生纸原料市场。
2006年她荣登胡润榜中国首富，胡润称她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白手起家者”。张茵说自己最大的特点就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凡事量力而为，“如果只能建三星级的饭店，自己决不会赌气建五星级的。”这种“小心使得万年船”的理念，使她在创业中尽管也有坎坷，也有磨难，但还是因为女性特有的细腻与谨慎，使自己既成为“价值创造者”和“战略制定者”，又是“企业的守护神”。
“风吹头发都害怕的日子”
“我们绝不能上什么富豪榜。”2003年10月3日，玖龙公司收到胡润发来的关于核实张茵财富数字及相关信息的邮件后，张茵的第一反应是——焦虑、劝阻，她甚至以律师函企图阻止进入富豪榜，但并未如愿。张茵以25亿元的财富排在2003年胡润百富榜第17位，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公众视线。2006年，张茵凭借270亿身家击败黄光裕，成为中国第一位女首富。
然而仅仅过了两年，2008年3月12日，玖龙纸业创下上市之后的最大单日跌幅，单日股价暴跌40.28%，张茵的身价在一天内蒸发134亿港币。最终其财富就缩水至18亿元，跌出富豪榜两百名。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实在太快。成为女首富之后，她又快速地陷入了舆论漩涡，“提案门”、玖龙纸业是“血汗工厂”、张茵“点血成金”……各种负面消息袭来。
2008年年底，由于美国次贷危机影响，造纸业受到了猛烈冲击。废纸的价格从一年前的一吨几百美元，跌到了一吨七八十美元，库存就像垃圾一样被随意堆积。由于市场供大于求，玖龙纸业开始出现现金短缺和库存积压的现象，企业负债额一度冲至123亿港币。玖龙股价一路下跌至0.7元港币/股，跌幅比率高达97.3%。与此同时，关于玖龙纸业破产的消息开始在网络和民间流传开来。
金融危机席卷全球，给世界经济带来深刻影响。中国造纸业也进入转型升级的阵痛期。但此时的张茵仍拒绝了很多投行、PE的融资方案，明确表示只要是涉及到会稀释股权的，都不会接受。
在国内外经济环境恶劣，国内市场环境不规范，利润低于行业正常水平等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玖龙决定练好内功：不断加强对成本的管控；提升清洁文明生产和现场管理；持续对环保提标改造；实施“信息化、自动化、智能化”的升级改造；不断细化创新各项管理制度；最大程度的调动员工积极性……经过一系列的全力止损和内部调整，玖龙在金融危机之后终于静悄悄地复苏了。2009年，玖龙经过两次减债行动，清偿了全部外汇贷款。
经过几年产能调整，中国废纸行业集中度显著增强，目前已形成了区域性回收龙头企业、大型纸厂全品种、全产业链布局，大型造纸厂具有较强的议价能力。2009年，玖龙纸业、理文造纸、三鹰纸业销量合计占全行业总销量的25.48%，行业集中度提高。
“昔日女首富强势回归”？
随着经济增长、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以及由于网购的便利实惠带来消费的增长，除了托起了电商、网红、快递公司，也让已进入下行区间的纸业上市公司再度腾飞，诸如玖龙纸业。从原料结构来看，中国市场需求增长，使国废的用量也在不断提升。玖龙的国废用量已经从早期的5%左右提升到了现在的40%左右，其余60%左右来源于全球各地。
随着国家绿色发展、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提出，玖龙纸业迎来了它的再一次机遇与挑战。一方面，玖龙纸业走的是环保型企业的发展路，让其更占发展先机，形成越是绿色、越享优惠、越大发展的良性循环。另一方面，玖龙纸业也与众多制造业一样，需要不断升级提升。而技术、资金、人才等等因素都是企业升级路上的一个个“坡”与“槛”。
过去几年，环保压力、产能过剩、价格下跌让造纸行业整体低迷。2016年行业回暖，据玖龙纸业年报2016年7月——2017年6月显示，最新一个财年内，这家赴港上市11年的公司实现营业收入392.71亿元，同比增长21.66%；扣非后归属母公司股东净利润为37.49亿元，同比增长437.36%。
5月25日，“第18届RISI亚洲林纸行业峰会”举行了“RISI亚洲年度CEO奖”颁奖仪式，张茵在时隔三年后，再度获此殊荣。2017年10月26日，《2017胡润女企业家榜》发布，张茵以450亿元财富排名第5位，也因此张茵被描述为“昔日女首富强势回归”。
张茵将之归结为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和全球经济逐步走向复苏的结果。从中国市场来看，在供给侧改革、环保高压、淘汰落后产能等宏观调控政策下，造纸行业从中受益，出现了向好的苗头；从国际市场来看，美国、欧洲等造纸市场需求非常旺盛，特别是美国市场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但也有人提出了担忧。去产能加快、环保政策收紧、人民币贬值等一系列因素致纸价暴涨，这家赴港上市公司利润也同比大涨4.3倍。但相比同业，其不太注重研发，财报中也极少提到对产品研发的投入。在近几年常规包装纸的价格走低背景下，其盈利想象空间有限。此外，玖龙纸业的产品绝大多数为包装纸等常规纸种，盈利空间不及同行。2016年，玖龙纸业每吨纸的净利润约为180元，而同行业理文造纸的净利润达到每吨310元。
张茵曾对外界表示，目前没有进入利润更高的生活用纸和卫生用纸行业，未来将仍以包装纸为主。然而，为了应对成本上涨，苏宁易购、京东、菜鸟物流纷纷推出可重复利用的快递箱推广计划。未来，随着人们环保观念的增强和消费习惯的改变，快递业对纸箱的依赖度必然减低，主要依靠包装纸的策略未来或遭遇挑战。加之今年10月末-11月原纸价格的走低，不仅仅拉低了市场信心，同时张茵家族的财富也大幅缩水。
但有过“从天堂到地狱”体验的张茵，何惧于此。她表示：玖龙将继续根据市场需求的增长而增长，进一步将企业做大做强，未来两年内，预计集团年产能将突破1600万吨，坚持履行社会责任，为国家的精准扶贫发挥积极作用。玖龙也将秉承制造业的“工匠精神”，掌握核心技术，不断创新，用“信息化、自动化、智能化”提升企业，将玖龙打造成为“百年企业”、“百年制造”，为“中国造纸业”和“中国制造”增光添彩！
张茵说，“我很认同一句话，‘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每个人的人生旅途中都会经历不同的阶段，平衡好自己的心态最重要。同时，也要常常去检讨自己，学会珍惜身边的人和事，这样才能保持淡定平和的心境。”这对希望将玖龙打造成百年企业的张茵来说，尤为重要。
与张茵的传统行业相比，今天的互联网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创造奇迹，一夜暴富的故事并不鲜见。这个似乎没有什么“先进思维”的人，究竟对今天的成功者有什么好学的？她只是思维不够“前沿”，发展套路不够惊艳，成功不够迅速的一介女流。但她开疆拓土的精神，她爬坡路上的果敢坚毅，她大难之下的坚守和坚韧，值得钦佩。她那颗被时间磨砺出来的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心，让她得之不喜、失之不忧，让她奋起直前、直面人生起落，这就是值得在路上和在山峰、山谷的所有人崇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