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事变前吴淞炮台几则记录|小学_新浪财经

转自：团结报

　　□ 陈瑾

　　笔者在《申报》上发现了一则关于国民革命军第19路军吴淞要塞司令部参谋长滕久寿参加1930年植树节的点滴新闻，这些被遗忘的、被忽视的淞沪抗战前吴淞的生活碎片，还原了一幅鲜活生动的社会生态拼图……

　　《申报》1930年3月13日第4版：“吴淞要塞司令邓振铨、昨在本部召集全体官佐举行纪念会后，即率同参谋长滕久寿暨各官佐，在要塞周围之马路上，冒雨举行植树云。”

　　3月12日是植树节，因为当天也是孙中山逝世5周年的纪念日，所以先举办孙中山纪念会，为推进孙中山多次倡议全国上下广泛植树造林的宏愿，与会者会后又在吴淞要塞周围马路冒雨植树。这则报道全文精短，包括标点符号在内也仅59个字符，但罕见地记载了滕久寿阵亡殉国前在吴淞要塞的这场社会活动。

　　笔者近年来协助滕久寿后裔查寻史料，对这则新闻产生了好奇。在笔者不完整的记忆中，吴淞要塞旁边那条马路似乎没有百年树龄的大树，但转念一想：1932年、1937年两场淞沪抗战，炮火连天、山崩地裂、生灵涂炭，滕久寿与同僚当年种下的树木，估计也早在战火中化为齑粉，现在怎么可能见到踪迹？

　　笔者继续在抗战文献数据平台上搜索，无意中用“吴淞”这个词条，发现了当年上海梅溪小学的校刊《梅讯》。《梅讯》有2032页之多，出现了多条与吴淞有关的内容，其中有几篇恰好是1930年4月18日梅溪小学学生到吴淞春游写下的游记，时间点与滕久寿3月12日植树节新闻非常接近，笔者很好奇：在1930年滕久寿参加植树节的那个时期，吴淞在春游的小学生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梅溪小学四年级学生周增业在《游江湾吴淞记》中写道：“见四野麦田青绿可爱，既下车向海口进，则汪洋大海波浪翻腾化作白云世界。”

　　当天同行还有四年级学生曹本梫，他沿途看见农人在田中忙碌异常，“至海滨，我们都沿塘而坐，见海水怒号，把石头冲得异常光滑。此时正在潮来，不多一会儿有一极大商船进口，那时风浪更大”。

　　三年级学生朱培浤则观察道：“看见海边的石头形状很奇特，有一采集队就在这里采集了许多标本。”

　　同校学生张邦藩在《吴淞江湾游记》中回忆道：“排队至炮台湾，只见碧绿的海水映着金色的阳光，忽吞忽吐，很觉好看。走到一个土山旁边，看见炮台上三个炮口，都对着海面。”

　　小学生陈厚根记得看海时，“只见一片大水，无边无际，浩如白银，中有一只大轮船，慢慢地正在驶过来，及过，海水澎湃有声，几疑天崩地裂，不免要心惊胆战了”。

　　当天几位小同学的游记中都提到了一个情况：大家想去参观吴淞炮台，但因兵士阻拦，不能靠近，只能远望，有点遗憾。因为吴淞炮台乃军事要塞、国防重地，与天津大沽口炮台、海口秀英炮台、虎门炮台齐名，因国防要求故一律谢绝参观。这次梅溪小学学生春游时，滕久寿就在吴淞要塞司令部任职带兵守御海岸国门。

　　梅溪小学前身为正蒙书院，于1878年由近代小学教育的创始人张焕纶创办，胡适也曾在此就读。该校创造了上海教育史上诸多“第一”，即第一个实行男女同校；第一个改革了课程设置，增加了实用的国文、舆地、格致、数学诗歌等；第一个实行班级授课制；第一个创建教师教研制度；第一个将体育课纳入学校课表……梅溪小学40周年校庆时，黄炎培题词——“吾国教育上海发达最早，而上海教育梅溪实开其先。”

　　这几篇1930年的小学生游记，文笔还有几分稚嫩，却机缘巧合地记录了1930年春吴淞炮台周边的自然景色；也反映了第一次淞沪抗战前夜上海社会民生面的恬静祥和。当时日本对上海早就虎视眈眈，中日之间关系已非常微妙，1931年9月18日，九一八事变爆发；其后不到半年的时间，1932年1月28日，日军海军陆战队对我军阵地及民宅、商店狂轰滥炸，发动了四次总攻，转眼间，开埠百年、商贸繁荣的吴淞地区，从此沦为遍地战火的人间炼狱。而滕久寿为了守护国门、守护吴淞的万家灯火，在吴淞炮台指挥作战中，被日军炮弹击中，壮烈殉国。笔者祖父陈蕴瑜将军在1935年返回家乡为天龙小学夜校亲自授课，专门讲到中日时政形势，讲到多年同窗好友滕久寿在吴淞炮台壮烈殉国时，泪洒讲台，夜校学生也听得群情激奋。

　　笔者还从抗战文献数据平台上搜索到一本当年的高小国语教学法，书中第三册中也有一篇《吴淞游记》的课文，课文第二段中这样写道：“吴淞新炮台四周筑着土墙，墙边种着垂柳，倒也别有风趣。再往北就是长江口，沿岸有高出地面的海塘。我们走到塘边上远望，只见沙鸟烟云，出没在水天一色之中，波涛起伏，汹涌澎湃，江海的大观，到此才亲见了。”这本高小国语教学法出版的时间是1931年8月1日，那这篇课文的写作时间应该会早些，与滕久寿参加1930年植树节的时间比较接近，如此，是否可以尝试推论：1931年出版的课文中所说“吴淞新炮台四周土墙边种的垂柳”，会不会就是1930年滕久寿参加植树节种的那一批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