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在十三行小字中央|十三行小字中央_新浪财经

　　刘向阳

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年出版

　　江弱水的作品《十三行小字中央》，是我的掌上尤物之一，时常打量端详一番，缓解久居之郁闷。

　　当年江弱水十几岁在安徽师范大学读书时，背诵过《文心雕龙》，回家过年也排队买过“傻子瓜子”，这些大雅大俗的记忆，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弱水教授已是知名学者，著述甚丰，新作不断出版。记得那是2020年4月，教授从浙江大学回乡探亲，我们急吼吼地喝了一顿大酒。

　　席前出示散发着墨香的《十三行小字中央》，我一把夺了过来，硬生生请他签字送我。弱水不无心痛地说：“这毛边本，我只有一本。给你可以，你要写点东西哦。”我满口答应，心想写篇书评不是难事。

　　谁知道，一晃三年过去了，我读后感还没写出来。怪我没有掂量自己的能力，一时夸下海口。骑虎难下，只好蚂蚁啃骨头了。

　　这书不厚，二十余篇文章，涉猎话题太宽广，从古典（杜甫、罗隐、朱彝尊）到现代（潘天寿、顾随、夏志清），由国外（米尔斯基、赫尔岑、波德莱尔、永井荷风、纳博科夫）到国内（野史、小说、小学语文、大学讲堂），指东打西，借题发挥，大义微言，林林总总，令我如入花山，目不暇接。作者自己也说：“好书经眼，妙理餍心，自然会有一些小感触，能发一番大议论。”阅读此书，确实需要读者有广博的知识储备，否则，也是入了孔明的八卦阵，迷失在语言的陷阱里，被作者栀子花、茉莉花，绕晕了头。我承认高估了自己。

　　江教授的文章是别具一格的，无论谋篇布局，还是遣词造句，都是精心谋划，运筹帷幄的，文字保持自己一贯的特性，真乃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见。《十三行小字中央》有论文的严谨，有散文的自如，有小说的细节，有随笔的逸兴，有杂文的机智；文字细腻，思想充盈，逻辑缜密，引人入胜，又余味无穷。但不能将其特色大而化之地归为“美文”一路，也不能勉强划入“文化散文”这一类。弱水讲：“这些文字，我不愿称之为‘随笔’或‘散文’，因为从造句到谋篇，往往既不随便，也不散漫。也不算‘小品文’，因为有很多简直是大品。更不是‘美文’啦。世上有一种最恐怖的东西叫美文！那就什么都不是吧，我写的只是‘文章’。”在散文同质化现象泛滥的今天，《十三行小字中央》这样的文章，是可遇不可求了。有人说他：“涉猎既广，文字又美，嘴巴还毒。”当我们天天喝着蜜糖水，偶尔来一杯金门高粱酒，刺激一下味蕾，未必是坏事。

　　有一天，某出版社做图书推广直播，一位翻译家说：白话文到今天还没有成熟。我不敢苟同这个观点。白话文写得好的，也不少了，比如鲁迅、张爱玲、钱钟书、梁实秋、汪曾祺、余光中、董桥、木心、阿城、张宗子、江弱水……文字运用的高妙，汉语之美的彰显，也是光彩照人的。只是，当下一些媒体作者媚俗，喜欢使用标准、空洞、甜美、高大、俗气，却不让人懂的文字……新媒体的出现，也让阅读变得碎片化、通俗化、娱乐化，破坏了纸质书的阅读习惯。

　　《十三行小字中央》在我手上已有三年，宅在其中，不能自拔，对我而言，也是幸福无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