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川剧变脸女孩：“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春（右）为殷秋华上妆。

　　师父林春（左），着戏服的殷秋华及母亲赵海英（右）合影。 本版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唐子晴 蒋京洲

　　3月19日，南充蓬安县宽敞沟村，川剧变脸演员殷秋华登场，她精湛的变脸表演引得台下掌声四起。谢幕时，秋华褪去面具，向台下观众深深鞠躬。这时，观众才看清她的面容，掌声顿时又响了起来……

　　这位患有唐氏综合征的20岁女孩，因其独特的舞台表演而被称为“中国唐氏川剧变脸第一人”。

　　3月21日是第14个“世界唐氏综合征日”，记者走进这位被托举的“唐宝宝”的世界，向您讲述她与母亲、师父的故事。

不放弃的“虎妈”

　　“我是秋华心中的‘母老虎’。”今年58岁的赵海英曾经在自己拍摄的短视频里这样说。

　　2005年，38岁的赵海英在家庭重组后生下秋华。“秋华刚出生时，是个八斤多的胖娃娃，但医生一看就觉得不太对劲。”赵海英说，6个月后，秋华被诊断为唐氏综合征。从此，赵海英和丈夫便带着秋华四处求医，却一直没能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

　　“无论怎样我都不能放弃她。”赵海英开始学习康复技能，手把手教秋华吃饭、走路……

　　秋华7岁那年，赵海英开始思考起女儿的未来。“我不能陪她一辈子，希望秋华能够自立，有碗饭吃。”于是，赵海英带着秋华拜师学艺。但学艺之路艰难辗转，直到她们在2021年遇到了蓬安县文化馆的川剧老师林春。

　　一开始秋华想跟着老师学习舞蹈，老师却建议她学习川剧变脸。“第一次给秋华放变脸的音乐，她立马就抢过手机放在耳边听……”那一刻，赵海英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我来说，陪着秋华成长是一种修行。”赵海英说着说着，眼角开始有些湿润。

　　学习川剧变脸以来，除了生病，秋华每天5点左右就要早起练功，而赵海英则要比她起得更早。“起初，秋华总记不住动作，老师要不厌其烦地教上百遍。”赵海英说，像下蹲、单脚站立等基本动作，对秋华来说都是一大难题。每天回到家，赵海英都要跪在地上掰着女儿的脚，帮她找感觉，“练功肯定受罪，很多人不理解，骂我太狠心，但我不在乎，秋华要学我就陪她。”

　　“虎妈”的坚持，终于有了结果。目前，秋华不仅能变出8张川剧脸谱，还学会了吐火绝技。

亦师亦母的师父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收下秋华，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传统文化的支撑给了我底气。”林春说，和秋华的缘分，始于一次偶然的排练。

　　2021年，林春作为舞蹈编导参与了蓬安县残联的一次情景歌舞创排活动。活动排练过程中，秋华给林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秋华和另一个‘唐宝’排练时，说哭就一起哭，一个跑出去另一个也跟着跑出去。”林春回忆。

　　演出结束后，赵海英找到林春，请求她收秋华为徒。“跟着我学什么呢？我又能教她什么呢？”面对赵海英的请求，林春一时间很犹豫。

　　几天后，林春告诉赵海英要当面“考察”秋华。“我观察宝宝的状态，摸了摸她的手脚，觉得可以努努力。”思来想去，林春决定教秋华学习川剧变脸。

　　“宝宝喜欢音乐，而脸谱又可以遮挡唐氏特征的面庞，能给她安全感。”林春开始细致而严厉的教学，手、眼、身、法、步，标准不降一格。秋华跟不上音乐节奏，林春便拿着鼓槌为她打鼓点，久而久之右手手指磨出了茧疤；下苦功，林春把秋华抱在怀里，和她一起压腿……“严师出高徒，孩子放在我这里，我就要把她教出来。”

　　赵海英告诉林春，像我们这样的家长很自卑，几乎没有朋友。林春则说，“孩子是可以雕琢的，现在有我，不怕，我给你们自信。”

　　要给赵海英自信，更要给秋华自信。为此，林春让秋华和其他在文化馆学习的孩子一起练习川剧变脸，并让秋华站在前排领头。

　　“我收宝宝的时候，心里约定了1年半的时间，没想到她很争气，真学出来了。”2023年5月19日，秋华首次登台演出，林春提前为她准备好戏服，认认真真化好妆，拉着她的手送到舞台旁。“出了一身汗，比我自己第一次演出还紧张，直到宝宝演出结束，台下响起掌声，我才松了口气。”林春说。

　　多年朝夕相处，林春不仅是严师，更是慈母，“师父妈妈”就成了秋华对林春独特的称呼。

　　“宝宝说谢谢我，但一路走来，我要感谢的人更多。”林春说，因为有当地相关单位的支持，才能创造奇迹。“今后我们还要创造更多奇迹，让传统文化影响更多‘唐宝’，让她们感受到世界的爱和美。”

蜕变中的“唐宝”

　　在南充市特殊教育学校，记者见到了午休后的秋华。在一声乖巧的问候后，秋华大方地向记者展示了一段新学的舞蹈。

　　学习川剧变脸后，秋华的唐氏综合征典型病症在一点点改善。面部控制越来越好，坐、立、走等运动和手部精细动作也提升了不少，学习能力、语言表达、理解力、记忆力等让康复老师感到惊讶。

　　脱下舞台面具，秋华也敢于直面世界。今年，秋华参加了学校的跳绳比赛。“跳绳和川剧练功里的几个动作很像，一下子就学会了！”秋华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

　　“秋华自信、踏实，是我们班上的榜样。”南充市特教学校教师说，秋华在学校学会了很多技能，比如家政、面点烹饪，甚至还学会了打架子鼓。“秋华有股子劲，交给她的事情每件都很用心去做。”

　　“在宝宝身上，我看到了真诚和善良。”林春回忆，首次演出结束后，主办方为秋华准备了一个红包，她立刻跑到我身边，把红包塞给我说，“‘师父妈妈’辛苦了”。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把红包塞了回去。“观众认可她了，比什么都重要。”林春说。

　　“前段时间，秋华的爸爸身体不好，她又是做饭又是按摩，还关心爸爸‘好点没有’，这让我们很是感动。”赵海英说，女儿越来越让她惊喜。

　　几天前，秋华让妈妈拿着手机帮她录一段视频，视频里她坚定地说出“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网友为此感叹，“这个‘唐宝’在爱里长得真好”。而对秋华来说，她还梦想着登上更大的舞台。

“唐宝宝”

人们这样称呼唐氏综合征患儿

　　●唐氏综合征是人类最早被确定的染色体病，又称21-三体综合征，由人体细胞第21号染色体多一条所致，属于严重的出生缺陷，患者存活时间取决于各器官、系统发育畸形的严重程度。

　　●智力低下、特殊面容、生长发育障碍及多发畸形，是“唐宝宝”的主要临床表现。

　　●当患儿出现智力发育落后、表情呆滞、眼裂小、眼距宽等特殊面容和生长发育迟缓等症状时应立即就医。但目前唐氏综合征尚无有效根治方法，患儿主要是进行康复训练。（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