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观头条｜仍信仰全球化的人们，在博鳌开了一场大会|关税_新浪财经

经济观察报记者田进杜涛 3月25日，博鳌亚洲论坛2025年年会（下称“博鳌亚洲论坛”）如期召开，来自6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近2000名中外嘉宾出席会议。经历过多边主义黄金时期的政企人士，在论坛上毫不掩饰地感慨：世界旧的贸易秩序正在消失，新秩序不知何时到来。

过去几年，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持续蔓延。进入2025年，美国对主要贸易伙伴频频挥舞关税“大棒”，一系列因素都在冲击着世界稳定和经济复苏。

博鳌亚洲论坛理事长、联合国第八任秘书长潘基文说，随着占世界一半人口的全球70多个国家产生了新的领导人，世界可能不得不在2025年面对更多不确定性、复杂性以及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的新发展。

风暴之中，重建全球化信任仍是大部分与会者的共同选择。“不要在博鳌亚洲论坛哀叹失去了什么”，泰国前副总理兼外长敦说，过去的全球化是一条笔直的路，所有国家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但新的全球化将会是“弯道比较多的路”。

这场举办于不确定中的年会，用了一系列分论坛去探讨重建的基础、方案以及需要推进的关键事项，比如国际组织的改革。

所有的这些讨论可以用一句话凝练：是的，我们需要全球化。但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全球化？

博鳌亚洲论坛秘书长张军说：“重建信任是实现经济领域各项目标的基本前提。在当前世界面临日益分裂的形势之下，如果没有信任，我们将一事无成。博鳌亚洲论坛年会希望通过年会，向国际社会传递保持信心、团结合作、战胜困难、开创未来的强烈信号。世界有理由对亚洲的未来充满希望，亚洲也有理由对世界未来充满信心。”

旧秩序面临瓦解

在21世纪的前二十年，以WTO（世界贸易组织）为中心的世界贸易体系，让世界经济经历了一段黄金时期。得益于贸易开放等因素，1995年至2023年，中低收入国家的人均收入增长了约两倍，远高于全球65%的平均增速。

但过去一年，逆全球化对全球旧秩序的冲击逐渐显现。

原中国外经贸部副部长、中国入世谈判首席代表龙永图说，部分国家推行的关税战、贸易战，完全抛弃了多边体系最基本的规则，现在以规则为基础的全球贸易体制已经瓦解，曾经稳定的自由贸易出现了极大的不确定性，WTO等部分国际组织基本被边缘化。

一方面，WTO的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10月，贸易限制已经影响到了全球11.8%的进口和3.2%的出口，且短期内没有明显回落的迹象。

另一方面，国际多边机构的作用也正慢慢被边缘化。例如，近几年，WTO的协调机制就面临严重冲击甚至停摆的局面。相比十年前，向WTO提起贸易申诉的案件增长了约5倍，但被解决的比例只增长了一倍多。

英国前投资大臣秦智涛说，部分国家出于保护主义动机削弱了WTO功能，导致其上诉机制多年不能正常运转。但历史证明，任何国家都无法在割裂的体系中独善其身。

进入2025年，美国针对全球多个国家大幅度加征关税更是进一步深刻影响全球贸易体系。

昆山杜克大学常务副校长约翰·奎尔奇对经济观察报表示，针对中国、加拿大、墨西哥以及欧盟等，美国几乎都采取加征关税政策，并没有特别针对某一个国家给予区别对待。这样的行为传递了一个信号：特朗普政府需要赢得一些“胜利”并与他的支持者分享“胜利成果”，以证明他在改善美国就业和恢复制造业方面有所作为。

美国总统特朗普此前提出，计划在4月2日宣布针对外国贸易伙伴的“对等关税”。他认为通过实施“对等关税”，美国可以拿回被其他国家“拿走”的财富，解决“不公平和不平衡的贸易问题”。

美国近期发起的关税战让耶鲁大学教授史蒂芬·罗奇想起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关税战造成的破坏性和悲剧性的结果——1930年，美国通过关税法在之后，全球贸易萎缩了超过60%，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美国的大箫条。

史蒂芬·罗奇表示：“时隔90年后，我担心美国可能已经迷失了方向。美国曾是自由贸易的捍卫者，但现在正在通过加征关税等举措挑战法制、挑战世界，这对全球化造成了破坏性的影响。并且，美国在领土方面提出了一些主张，这是我们自美国二战之后，就未曾见过的场景。”

现如今，市场习以为常的全球贸易便利化正在远去，一个陌生的世界贸易体系正滚滚而来。

秦智涛感慨：“我们这一代人都认为全球贸易能提高生产力，促进经济增长，提高世界各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但令人悲伤的是，世界已经进入一个全球竞争的纪元，在可预见的未来也是如此，多边主义可能面临崩溃。”

亚洲的选择

前所未有的冲击中，亚洲正在表现出更强的“全球化韧性”。

美国前商务部长卡洛斯·古铁雷斯表示，美国与世界多个国家的关税战正在进入最激烈的时期。过去美国实施关税战时，反而增加了亚洲内部的贸易。如果美国加征关税政策陆续出台且对世界贸易造成严重冲击，亚洲内部的贸易可能会极大的增长。接下来应该密切关注关税政策可能产生的各种意想不到的后果。

2022年，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正式生效实施，此后RCEP成为推动区域一体化重要力量，也成为全球FDI活动最活跃的区域——2023年，RCEP区域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占全球的35%，RCEP区域对外直接投资占全球的30%。

《亚洲经济前景及一体化进程2025年度报告》（下称《报告》）提及，RCEP彰显了开放合作的决心与能力，也成为维护全球自由贸易的重要抓手。在全球自由贸易受到冲击的背景下，RCEP发挥的作用弥足珍贵。

此外，《报告》显示，2024年亚洲货物贸易一体化进程预计回升。2025 年，RCEP的稳步推进以及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3.0版谈判的顺利结束，将为亚太贸易发展注入新动能。

张军表示，令人感到非常欣慰的是，全球化出现了许多更新的进展，特别是以RCEP为代表的区域性合作，为全球贸易带来了新的红利和新的希望。“并不是说亚太地区经济一体化就能够代替全球贸易体系，但全球经济已经进入新的转型阶段，需要做好准备，为区域经济发展提供机制安排。以创新驱动的经济形态，能够为未来经济一体化做好准备。”

3月22日，作为东亚核心的三大经济体，中日韩三国的外交部长在东京举行第11次会谈，期间达成多项重要共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表示，三方将继续就重启三国自贸协定谈判、推动RCEP扩员、维护地区产供链稳定畅通等保持沟通。

贯穿欧亚大陆、影响沿线44亿人口的“一带一路”倡议项目也促进了区域经济合作。谈起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吉尔吉斯共和国前总理阿克尔别克·扎帕罗夫就引用了“大河有水小河满”这样一句中国古语来形容中国对外开放的经济。他说，中国的经济就像海洋，全世界都愿意与中国进行合作。

博鳌亚洲论坛上，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学术顾问、重庆市前市长黄奇帆说，在逆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不是简单地“以牙对牙”，而是继续保持更高水平、更深层次、更宽领域的开放。未来中国开放的大门只会越开越大。

黄奇帆表示，在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格局下，最近十年，中国的对外开放程度仍远高于过去几十年。即使国际上有逆全球化的潮流，但中国政府也没有改变进一步扩大开放的战略意图。

潘基文说，世界的未来取决于世界经济能有多么开放、包容，毫无疑问，中国高水平的开放具有重要意义，将为亚洲乃至全世界带来新的机遇。

在媒体采访环节，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公共政策学院院长郑永年表示，不要低估美国新政府对国际贸易秩序的破坏能力，也不要低估全世界资本重塑全球化的能力，更不要低估中国的开放政策对全球贸易体系的重塑能力。“现在中国已经进入高水平开放，单边开放依旧成为国家政策的一部分。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和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中国本身就是最好的国际公共平台。”

博鳌的全球化解法

作为一个全球对话沟通的重要平台，博鳌亚洲论坛也积极为推进全球化出谋划策。在博鳌亚洲论坛上，共有超十个分论坛的讨论主题涉及全球贸易合作。

泰国前副总理兼外长敦表示，不要在博鳌亚洲论坛哀叹失去了什么，而是要去关注还有哪些驱动力(9.040, 0.19, 2.15%)能够主导未来全球化的发展。过去三十年，全球化就像笔直的高速路，世界各国都在朝着同样的方向走，而未来全球化更像是拐弯比较多的高速路，全球各国需要利用好各项技术，在这条弯曲的高速路上快速前行。

整体上，推动区域性组织的合作、发展，加强各国间的信任成为被两项被提及最多的应对逆全球化的解法。

近些年，从RCEP、APEC（亚太经合组织）到CPTP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3.860, 0.01, 0.26%)伙伴关系协定）等，多个区域性组织迎来了快速发展。新加坡前副总理黄根成表示，在全球化面临诸多挑战和困难下，各个国家必须要携手合作，加强基于秩序的国际贸易体系。但也要积极主动地推进一系列平台和区域性组织的合作，进而找到新的方式来开展合作，建立新的国际贸易标准和体系。

3月36日，博鳌亚洲论坛特意召开了一场主题为“重振APEC”的分论坛。作为亚太领域最为重要的区域经济合作机构，APEC在1989年建立之后发挥了巨大作用，但近几年由于全球经济的不景气和萧条，以及地缘政治带来的影响，APEC的发展减慢。

为重振APEC，韩国外交部经济外交协调官金希相提出三项提议：第一，必须强化APEC之间的体制合作；第二，工商界要加强合作；第三，东道国在推进优先领域的同时，也要权衡长期愿景，以及当前局势下的改变。

张军则建议巩固区域一体化势头，进一步释放发展潜力。要推进高质量实施RCEP，增强RCEP与CPTPP协同联动，拓展区域合作的深度和广度。各方应积极推进APEC发起的亚太自贸区进程，落实好去年利马会议通过的亚太自贸区新愿景。中国正在采取措施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申请加入CPTPP，这具有重要意义，将进一步推进亚太自贸区进程。各方要切实落实《2040年APEC布特拉加亚愿景》，构建开放、活力、强韧、和平的亚太命运共同体，为推动亚太经济发展注入新动力(3.930, 0.05, 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