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清和儿女一起。（沈之蓥 摄）
记者 沈之蓥
40岁的周海清很拼。
她一个人打两份工，每天早上5点起床，去学校食堂工作；周末也不休息，去干家政。
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她一刻也不敢松懈：她有个3岁的儿子、13岁右眼失明的女儿，以及年过八旬的公婆。
“扛不过来也要扛！我倒下了，他们怎么办？”
邻居说她是个“女汉子”，也有人说她显老，40岁的人看着像50多岁。“如果你有像我一样的经历，也许不仅是老，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说。
过去3年，周海清经历了人生中两次艰难的抉择，每一次都刻骨铭心。一次是在2018年10月，从事空调维修的丈夫潘祖礼突发意外离世，他捐献的器官挽救了3个垂危的生命，让2名患者重见光明，潘祖礼被誉为“宁波最美空调工”。另一次是在丈夫走后，失去生活来源，又有老幼需要照顾，身边的人几乎都劝她放弃胎儿，但她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无论是捐器官救人，还是生孩子，周海清说，这都是丈夫生前的心愿，她帮丈夫完成了。
在医院等待分娩时她流了眼泪
5月中旬，周海清带着女儿去了李惠利医院东部院区——右眼失明的女儿小灵左眼视力下降，让她忧心忡忡。
对于周海清一家来说，这家医院有着特殊的意义：老公是在这里走的，几个月后，儿子又在这里出生。“像是生命的轮回。”她说。
器官捐献协调员汪敏一早守在办公室，等着周海清的到来。一路目睹器官捐献、孩子降生，她与周海清早已结下深厚友谊。“2020年，海清姐主动联系我，成为一名器官捐献志愿者。”汪敏说。
汪敏一路陪同，帮着挂号、带他们看医生。检查结果显示，13岁的小灵左眼视力掉到了0.8，医生建议3个月后再复查一次。
这次来医院，周海清特地给汪敏和同事带了一份礼物：4张照片。这是2019年她在医院生下孩子，汪敏和同事前来看望时拍的。周海清把照片洗出来放在家中2年，这次终于想起带过来，感谢汪敏和同事一直以来的帮助。
汪敏问她：“现在看到儿子，会想到老公吗？”周海清笑着点点头：“特别是他睡觉的时候，我会看他很久很久，大家都说他长得像爸爸。”
周海清说，老公的老家在台州天台县，家中是木头房子，很穷，他的一条腿也不方便，但是他这个人特别善良，“没结婚的时候，我看到他有献血证，觉得这个人思想挺好的，后来死心塌地嫁给他，看中的是他的人品”。
看着眼前玩耍的儿子，周海清回想起一个人在医院等待分娩时，与医生的一段对话：“医生，我一个人。”“你老公呢？”“我老公去世了。”……那天，她流了眼泪。后来，是表姐赶到医院，为她签字。
每当夜深人静，回想往事，周海清会偷偷掉眼泪，“好在新生的孩子为这个家带来希望，驱散了阴霾，有了孩子，你会想着要用生命去保护他（她）”。
“爸爸要是能再陪我们过1天，哪怕1小时……”
周海清租住在鄞州区邱隘镇的一个村庄，不远处便是东部新城的高楼大厦。这是一间老式民房，每月房租1000元。儿子出生后，周海清的妈妈从湖南老家赶来，帮她带孩子。
在这个简陋的房子里，最醒目的两样东西是奖状和书。白墙上贴满了女儿小灵的奖状，这是全家人的骄傲。她成绩优异，拿了30多张奖状，怕弟弟在上面乱涂乱画，她收走了10多张。一旁的书架摆满了书籍，好多是爸爸生前给小灵买的。
前不久，小灵在作文里写到了爸爸：“从前，爸爸带着我一起放风筝……”在小灵的眼里，爸爸和蔼可亲，会经常陪她玩耍；妈妈比较严肃，要求她考试成绩在95分以上。
“过年的时候，别人都团圆了，我就……”“别人是爸爸妈妈接送，就我自己走回家，感觉挺孤独的。”“爸爸要是能再陪我们过1天，哪怕1小时，我也会很开心，但是……”说完这些，小灵低下了头。
尽管仅剩一只眼睛，但是小灵非常喜爱阅读。有一天，她提出请求，希望妈妈每周能休息一天，陪她去图书馆借书看书。从此，周海清每周给自己放假1天，把周日留给了一对儿女。
“将来我会告诉儿子，他的爸爸是多么善良的人”
丈夫走后，周海清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通下水道、换灯泡……每次遇到难题，一想到孩子，她就特别有劲，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这么做”。
她说，宁波是座爱心城市，有太多的人帮过她：红十字会、女儿所在学校，以及许许多多的好心人……“我们一家人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好心人送的”。
过了今年暑假，周海清一家的生活将迎来新的变化：女儿要升初中，儿子也将步入幼儿园。只是，年幼的儿子至今仍不清楚爸爸去了哪里。
他曾跟妈妈说：“爸爸不爱我，都不来看我。”周海清安慰他：“爸爸是爱你的，爸爸在老家。”
女儿好几次提醒妈妈，弟弟总要懂事的，再问你爸爸的事，怎么办？
周海清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保留了丈夫的献血证，以及能找到的7张照片。她把所有照片放大到10寸，留给儿子。“等将来，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儿子，他的爸爸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
对于今后的日子，周海清没有太多的奢求，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有一份养家的工作，家中老人和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我坚信，越努力，越幸运。”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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