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林敏
“终于办好登记手续了!”前几天,在忙完丈夫后事后,吴艳红也完成了人体器官捐献志愿者登记。她希望她和丈夫的爱心接力带动、影响更多人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
上月底,吴艳红的丈夫、衢江区退役军人钱芳炎,因交通事故不幸离世,她忍痛捐献丈夫身上有用器官和一对眼角膜,挽救3名器官衰竭患者的生命,让两名失明患者重见光明。大爱之举获得央视新闻、光明网等关注。其中人民日报的微博话题总浏览量近5000万次。
2012年,衢州实现第一例人体器官捐献。10年过去了,许多名字被人们深深铭记,那些爱的种子在人们心中扎根。至今,衢州共有167人完成人体器官捐献,百万人口捐献比例持续位居全省前列,还有近9000人登记成为人体器官捐献志愿者。
从不理解到理解,从被动到主动,从一个人到一群人,这份大爱的温暖与感动所产生的涟漪效应,正遍布三衢大地,走进更多人的内心世界。
10年,从第1例到第167例
2010年10月,浙江省启动人体器官捐献工作。
2012年6月11日,开化中学学生徐雨文因病去世。她的母亲徐萌仙主动提出捐献女儿的器官,成为衢州市首例、全省第31例器官捐献者。
“当时是徐萌仙请志愿者帮忙打进我们热线的,表达捐献意愿,这非常难能可贵。”10年过去了,浙江省红十字会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业务科科长曹燕芳仍然记得当年参与协调此次捐献的情景。她介绍,当时全省这项工作刚刚启动,宣传报道并不多,这位只读过3年小学的农村妇女却有着如此高的觉悟。“这是社会大爱传递的最好例证。”曹燕芳说,她后来了解到,徐雨文被诊断为患有脑部胶质瘤后,在求医过程中受到许多爱心人士的关心和帮助,徐萌仙以德报善,作出大爱之举。
在此后的多次捐献动员中,曹燕芳时常得到类似的回应:“哦,开化那位捐献器官的小女孩,我们听说过。”在大爱精神的感召下,自愿、无偿捐献器官,让生命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正成为越来越多人的共识。
“我们遵循父亲的遗愿,无偿捐出他的肝脏和肾脏。”今年7月,59岁的柯城区石室乡农民张宋根突遭车祸,因伤情过重,救治无效去世。张宋根的直系亲属在《人体器官捐献亲属确认登记表》上签字。张宋根成为我市第167位捐献者。
从2012年到2022年,10年间,由徐萌仙播种的器官捐献“第一颗种子”生根发芽,结出硕果。目前,全市共有167人完成器官捐献。2021年,我市共有33例器官捐献,百万人口器官捐献比例位居全省第一。
“除了百万人口捐献比例高以外,衢州人体器官捐献还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本地人口捐献比例远高于全省。”曹燕芳介绍,受世俗观念的影响,害怕遭到周边人的非议,许多家属选择“默默捐献”或者不捐,而衢州从第一例捐献起,宣传到位,形成了较好的社会氛围,人们对此项工作的接受程度不断提高,捐献者面临的压力相较于其他地区要小得多,这是衢州本地捐献比例高的重要原因。
“从2014年以来,衢州共有8840人成功登记成为人体器官捐献志愿者,登记人数呈现逐年上升的态势。”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吴菲,在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志愿登记平台上看到一个让人欣慰的数据:年龄18岁至29岁的衢州年轻群体占登记人数的五成以上。
不同的理由相同的爱
“这是对你们没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要捐献?”曾经,有人这样问器官捐献者家庭。那么,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捐献?
记者在无数次采访中,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原由,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心怀大爱。“大爱”两个字写起来简单,可实践起来并不容易。在器官捐献人数逐年增多的背后,是捐献者家属“希望其他家庭不要像自己一样失去至亲”的同理心。
“孩子长那么大了,还没有承担过社会责任,就让他在生命结束时为社会做点事吧。”我市第24例器官捐献者是位大学生。促成近百例衢州籍人员捐献的浙江省器官捐献获取服务管理中心专职工作人员方丹,对当时的现场捐献画面记忆犹新。家属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和医护人员沟通任何问题都是彬彬有礼,问及有什么需要帮助时,他们都是礼貌地拒绝了。
发生在常山的那一起捐献,在方丹看来是最为意外的。2017年11月29日,常山县球川镇龙绕村村民杨名(化名)捐出9岁儿子杨君望的一对眼角膜、两个肾脏和一个肝脏。“我已经承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想再让其他家庭经受生离死别。”想起当时杨名含着泪水说的这句话,至今仍让方丹内心充满感动。
那是一场交通事故,杨名的妻子当场死亡,儿子杨君望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但因伤势过重,无力回天。一次车祸失去两位至亲,杨名痛苦万分。面对病房外站着的20多位亲属和可能失控的场面,曾让方丹一度不敢开口,她当时认为这几乎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劝捐任务。
没想到,这位朴素的农民并没有一口回绝,他说自己看过相关报道。“你等一等,我和家人商量一下。”在极短的时间里,杨名向亲属们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努力寻求支持。那个动人的场面,一直刻在方丹的心里。
“让我的生命在另一个人身上延续!”2018年,衢州60多岁老人金佳民突发意外离世,她的两个女儿遵从母亲遗愿,捐献其器官挽救他人,捐献遗体用于教学用途。老人的女儿回忆,母亲早在两年前就曾告诉过她们,自己要在去世后捐献遗体和部分器官。她的母亲平时很喜欢看书,爱研究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在生活中也特别乐于帮助他人。记者了解到,这是衢州为数不多的逝者生前自己赴市红十字会签下志愿书,去世后家人替其完成心愿的老人。
“爸爸教育我,要乐于帮助别人,力所能及地为社会多做贡献。”2021年8月,开化爱心人士狄韦龙因车祸离世,他的家人决定捐献其器官。他的儿子狄文彬说,他是在帮助父亲完成生前的心愿。狄韦龙生前是开化县极速红十字应急救援队的一名志愿者,2018年以来,他参加人员走失搜救、抗洪抢险等志愿服务活动200余次,累计出勤1500余小时。
……
不一样的出发点,到达的是同一个目的地:延续生命,让爱绽放。
每一个成功的器官捐献案例,至少连接着一个重新燃起希望的家庭。10年间,衢州的167例器官捐献,捐献大器官(心脏、肝脏、肾脏等)有700多个、角膜200多个,让700多个游走在生命边缘的人重获新生,让200多位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看见这个美好的世界。
用关爱传递温暖
“器官捐献,连接着逝去和新生、传递着爱和希望、展现出人性的真、善、美,是生命教育的重要载体。这些年来,衢州之所以能始终保持百万人口器官捐献比例位居全省前列,和媒体的持续宣传和相关部门给予捐献者的诸多褒扬有着重要的关系。”衢州市红十字会党组成员、专职副会长叶小根介绍,这些年,政府一直在关注这一特殊群体,并不断完善相关帮扶政策。
2015年,浙江省红十字会设立“小桔灯”器官捐献者孩子助学项目,向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筹资,为人体器官捐献者困难家庭的孩子提供帮助,根据不同就学教育阶段为孩子提供额度不等的资助。
“不少器官捐献者是家中的顶梁柱,他们的骤然离去让整个家处于风雨飘摇中,他们的未成年子女可能面临继续接受教育的困境,‘小桔灯’助学项目可以照亮他们的求学路。”再过一段时间,新学期就要开始了,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正忙着收集器官捐献者困难家庭孩子的入学信息,目前,共排查出40名左右符合捐助条件的孩子。
在助学项目开展的同时,捐献者背后的另一群体被关注到。2018年,浙江省红十字会启动“你留下爱,我帮你行孝”器官捐献者困难家庭老人关爱项目,帮助捐献者家庭的失独或失养老人。
衢江区杜泽镇上六村的舒良光老人就是此项目的服务对象之一。
2013年,舒良光年仅36岁的独子舒海峰突发脑血管疾病去世,他捐出儿子的一个肝脏、两个肾脏,挽救了3名器官衰竭患者的生命。
儿子的离世,让早年因脑溢血导致偏瘫、丧失劳动能力的舒良光生活变得更加艰难。“您的父亲,我们来守护。”4年前,衢江区仁爱红十字志愿服务队结对舒良光,将其确定为长期帮扶对象。每逢节假日,志愿者们都会前去看望老人,为他添置衣物、搞卫生。从炎炎夏日到数九寒冬,志愿者们如老人的子女般,关心着他的生活起居,直至老人不久前离世。
“捐献者深明大义,社会各界并没有忘记他们,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样的双向有礼,正是新时代衢州人文精神的写照。”市委宣传部宣教处处长叶鹏说,新时代衢州人文精神之所以把“崇贤有礼”作为第一组关键词,说明衢州人“见贤思齐”的品德修养和“文明有礼”的精神气质已经成为日常行为遵循。这固然与衢州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密不可分,更得益于10多年来“最美衢州人”选树活动的持续开展,“最美”现象从“盆景”变“风景”成“风尚”,这也是衢州器官捐献等最美典型层出不穷的深层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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