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河北日报
“险生”悬空寺
□张爱丽
从大同附近的浑源县,赶到恒山翠屏峰下,当地最醒目的胜景,当属悬空寺了。
农历七月,小雨淅淅沥沥下着,群山苍翠。山间云雾升腾,遮住了部分山崖,朦胧梦幻。花草树木在雨里饱含着水分,要一口气把绿都吐露给人看。
“石壁何年结梵宫,悬崖细路小径通。山川缭绕苍寞外,殿宇参差碧落中。”刀削峭壁间,那朱红的建筑便是悬空寺了。它像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稳稳长在山腰,殊不知,那朱梁飞檐,只能是人工建造。寺院像踩着高跷的巨人,在半空中俯瞰着世间的枯荣悲喜。
传说,北魏天师道长寇谦之离世前,留下遗训,建一座“上延霄客,下绝嚣浮”的空中寺庙,为世人提供一处修行之所。还有另一个传说,北魏皇帝要建一座独特的寺庙来宣扬宗教教义,认为只有修在高空,才有可能与神仙对话,才能让世人景仰,心生虔诚。
悬空寺于北魏太和十五年(公元491年)建成,原名“玄空阁”,取道家之“玄”、佛家之“空”,形貌楼阁之意。寺院的位置犹如悬空而挂,后改为“悬空寺”。虽说这座寺庙仅有一百多平方米,却包含了寺院、禅房与佛堂等四十多间房屋。
悬空寺是中国现存最早、保持最完好的高空木构摩崖建筑,以半插梁为基础,借助岩石的托扶,由栏杆、梁柱紧密相连,形成一个木质框架。横梁的接入处,布满了“倒齿”,缝隙中装填了木楔。放置横梁时,楔子把横梁撑开,使横梁的倒齿与岩洞紧卡在一起,楔子越深,横梁卡得就越紧。这相当于膨胀螺丝,足以稳定建筑结构。木材连接处,广用卯榫结构,所用木料都是当地的铁杉木。据说,使用前要在桐油里浸泡,这样才能日久年深、牢固防腐。看来,北魏时期的建筑工艺,已经站在了时代的前沿。
外面看到的竖木柱,并不起支撑作用,如果载重太大,它们便会顶天立地了。初建成时,并没有这些木柱,安置它们的确增添了凌空的险峻气势。正由于奇险,悬空寺与意大利比萨斜塔等,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世界十大奇险建筑”。
此外,悬空寺还以“三教合一”著称,三教殿内同时供奉着释迦牟尼、老子与孔子。北魏时期,佛教在中国盛行,并与原有的道儒互融。悬空寺所在的翠屏山,处在大同盆地经倒马关、紫荆关至华北平原的必经之地。在宗教派别之争中,由于兼容并蓄,悬空寺才免遭大规模的人为破坏。看来,北岳恒山,地势凶险,恰为悬空寺构筑了“险中求生”的历史宿命。正如《道德经》里的名言:“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悬空寺,险中图存,也暗藏着通彻古今的智慧吧。
作为目光深邃的著名学者,林徽因曾直抒胸臆:“如果我们到了连祖宗传留下来的家产都没有能力清理或保护,乃至于让家里的至宝毁坏散失,或竟拿到旧货摊上变卖,这现象却又恰恰证明我们这做子孙的没出息,智力德行已经到了不能堕落的田地。”从昔日“老北京”,到山西悬空寺,珍贵古城与历史文物,先后经历过战乱征伐与天灾人祸,孰料,悬空寺远卧北岳,居然占据了地利之便。那座古寺置身陡岩巨石当中,屋檐从容,钟声悠扬。
《中庸》里说:“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追求至上大道的人们,都将殊途同归,以不同的方式走向那个最明朗的山巅。
深夜,万籁俱寂,明星荧荧,驻足山寺的人们,可以抬手摘到星星。不作高语,是不扰天人,更是不乱本心。李白写下了“壮观”二字。他不肯作罢,在“壮”字旁加了一点。这一点,也许是他酒醉所致,也许是他别出心裁。这一点,正是胸中奔涌却始终缄口的一大杰作吧。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千余年过去,诗人、侠客、商贾,抑或行人,都随历史烟尘而去。悬空寺,仍在绝壁间安然静默,展现着中华文明的精神与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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