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臼年糕香

　　■江初昕

　　以前乡下老家，过年是在石臼里打年糕的“咚咚”声中渐渐拉开序幕。年糕除了自家吃以外，走亲访友都要带上这种自家做的年糕。“年糕”与“年高”谐音，寓意“万事顺利年年高”，图的是一份吉利如意好彩头。

　　打年糕看似简单，但用料讲究，程序繁杂。打年糕首先是米的配比，一般是糯米和籼米按八比二的比例掺杂在一起。之后，将搀和好的大米放进大木桶中，用井水浸泡一天一夜，等到米粒发胀，用手轻轻一捏，米粒成粉状，就可以沥干水分，用打粉机加工成粉状。接下来，把米粉包裹在纱布中，放进木盒子里，上面压上一块木板，放上平整石头，用一根圆木，一头固定，利用杠杆原理，将米粉中的水分挤压出来。挤压好水分以后，米粉逐一抖散开来，用大碗盛好粉，把粉均匀撒入木甑里。炉灶下生大火，随着弥漫蒸气，厨房里飘散着浓郁的米香味道。蒸至一段时间后，要打开上面的盖子，用根细长棍子在米粉中捅几个窟窿通气，目的就是使米粉上下受热均匀，防止米粉夹生。

　　米粉蒸好以后，就可以端到屋前的空地，将滚烫的米粉倒进门口的石臼中，先用木槌蘸水，轻轻捣匀，等绵软成团后，再用木槌捶打。石臼边上另一人沾点清水翻动石臼里的米粉。一窝米粉一般要打两百下以上，方才把米团打成糍糯有劲道。打年糕是一个很费劲的力气活，就是年轻力壮的后生几窝打下来也都气喘吁吁，往往外套脱尽，满头大汗。

　　门前的晒谷场上，母亲早已把板凳案板搭建好了，邻居亲戚齐刷刷坐在案板跟前。打好的米团从石臼里起出来，放上案板后，一人把米团揉匀，再扯成大小均等的小团子，分给坐在长板前做年糕的人，每个人在板上继续揉，使之更加柔韧，捏出一个个小团，搓成棒状，用印版压成年糕，接着在案板上敲打，一条细长的年糕就从模子里脱模而出。大家娴熟有序，敲打印模的声音此起彼伏，过年的气氛也在“啪啪”的印模声中升华。小孩子也被这欢快的过年气氛感染，兴奋不已，在人多的晒场上追逐打闹。饿了，抓一坨热腾腾的年糕往嘴里塞，欢畅开怀的笑声不绝于耳。

　　做好的年糕，等凉透了浸入水缸。浸年糕的水必须是立春之前的，过了立春的水，年糕容易变质。年糕在冬水中浸着，可以吃到来年种田插秧。家里要是来了客人，从水缸里捞出年糕，又在自家的菜园里摘来刚发起的菜薹。先将菜薹烩炒一下，再把切成薄片的年糕下锅，加入食盐、酱油翻炒片刻，撒下葱花就可以出锅装盘了。瓷白色的年糕，青翠的菜叶，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炒年糕吃起来口感爽滑，弹性十足。细细咀嚼，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充斥于口齿间，让人回味无穷。

　　过完大年十五，走在空旷寂寥的晒场上，脑海中不由闪现出以前乡亲们齐聚于晒场上，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场面。每每追忆，那敲印模“啪啪啪”的愉悦声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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