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更新·大咖谈①

转自：上观新闻

“建筑的本质就是让人安居下来。”在《筑·居·思》中，海德格尔如是说。

城市的意义同样在此。走过大拆大建的增量扩张时代，城市正在存量更新中刻画“家园”模样。2018年，南京市建邺区提出“规划师进社区”，无意中成为一群人聚力创生的契机：以中国科学院院士段进为总顾问，东南大学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城市设计所所长刘红杰等人发起成立了“宁好城乡更新促进中心”，把一批来自规划、设计、建筑、社区营造等不同领域的最强大脑集结在了一起。近几年，南京的一些“出圈”的城市更新项目里，活跃着他们的身影：银杏里文化艺术街区，建邺区梧桐语系列文化小客厅，西城·夜未央24小时街区二三期，虹苑新寓改造，南京南站乐乐街，天保街零废弃项目……

沿着他们的实践与思索，我们可以观看一座城市的生长逻辑如何演变：从关注物和空间，到关注人与物及空间的关系、人在城市中的栖居，“看不见的城市”被逐步深描为可触可感的“社区”，赓续着城市的文脉，也安放着普通人的切身利益、喜怒哀乐。

段进院士主张的“城市更新，见物又见人”的理念，和“共同缔造”的更新方法，成为这个非盈利组织的重要指引。而凝聚起这一群人的，是成员们对城市“何以为家”的追问与想象。

刘红杰：在“小”处赋予城市“生命感”

从银杏里到夜未央，南京河西这座拔地而起的新城，一点点变得灯火可亲。

银杏里，江苏大剧院门前的一片开放式文化艺术空间生态体。漫步银杏树下，镌刻着金陵古诗词的街区装置，和朱自清凝望父亲背影的“浦口老火车站”，让厚重的南京文脉俯拾即是。打扮入时的文艺青年会在演出开场前，到陈卫新设计的云几书房里喝杯咖啡；或趁月明星稀，喊三两好友在夜色下啜饮“明朝精酿”。这片原本的闲置空间融合起传统文化和生活美学，受到市民的认可和喜爱。

银杏里和夜未央均由“宁好”成员、建筑师杨志疆担纲设计。“我们河西不缺高楼大厦，缺的就是像银杏里这样的‘小房子’，能让我们走一走、停一停。”银杏里开街那天，市民的一句感谢，让项目规划顾问、“宁好城乡更新促进中心”理事长（删掉原先的那个东大头衔，导语中已提过）刘红杰记到现在。

把城市从高楼大厦中解放出来，于“小”处建构人情物理、丰盈市民生活，是城市更新的一项共识。“银杏里一期及研究中的二期，将为市民亲近长江提供风雨廊和更有意味的citywalk线路，江、城、人三者的关系将更加紧密；同时，银杏里也为周边江苏大剧院、金陵图书馆提供了餐饮、休闲等配套服务，让市民生活更加便捷。”

刘红杰

在刘红杰看来，围绕银杏里，城市更新的理念创新颇具启示意义。这个项目看起来不大，做起来颇难：银杏里所处地块原本规划为绿地，但随着政府观念更新，对城市“含绿量”的追求更重质地，注重城市发展的需要和人民的需求，使得土地性质的变更成为可能。而银杏里模式的成功，又不仅仅在于搭建了一些“小房子”。“城市更新包括一系列复杂的话题，包括空间更新、产业更新、人际关系更新，也就是特色场景塑造、片区IP打造、和谐社区营造。”刘红杰认为，就银杏里而言，片区IP的打造尤为关键。首届银杏里文化艺术周、SEE音乐节、全国电竞比赛等多项文化互动型活动在银杏里落地举办，将文化人群吸引到银杏里，同时用消费场景实现持续运营模式，让背靠亚洲最大剧院综合体的银杏里，具有了某种“场所精神”。

银杏里 屠景清 摄

目前，社区规划师团队正在研究银杏里二期的可能性，希望将街区延伸至奥体中心，通过凝聚人和资源、产生集群效应，爆发更大的生命力。“我常想，奥体男孩多，银杏里姑娘多，要创造机遇让他们双向奔赴。”刘红杰开了个玩笑，恰恰也比喻了城市更新中的“多方共赢”。

“共赢”仍在继续。一些认可银杏里模式的商铺，又把分店开到了同在河西的西城·夜未央运动及音乐街区。

这里是建邺区经济发展的主战场、科技创新的主阵地，绕城高速下，备受科创精英喜爱的夜未央运动街区，俨然一座“低线公园”。周五晚，程序员们从灯火闪烁的办公楼中走出，奔向高架下的篮球场，展开激烈的身体对撞。夜经济，运动元素，音乐喷泉周围缭绕的歌声，和身心逐渐松弛舒展的年轻人，为“充满活力的新南京”刻画出具体的模样。

以前的河西主要以办公和消费为主导，而眼前，那些伸展出封闭空间的桌椅，供市民走走停停的休憩之处，正在为人与人的相遇创造场景。河西这座寸土寸金之城更有呼吸感了。

西城·夜未央 薛金龙 摄

“城市更新的目标说简单也简单，那就是好吃，好玩，好看，有意思。”刘红杰一语道破。

似乎，像银杏里、夜未央这样小尺度的规划，和刘红杰当年参与制订的南京《魅力滨江2035规划》不可同日而语。但在他看来，存量更新时代，大部分的规划就应该是“小”的，一如段进院士所言，“城市规划这件事情，其实就是生活本身”。

在长期下沉社区的实践中，刘红杰逐步摸索出社区规划师的“六全工作法”，覆盖从城市体检、顶层设计到全周期伴随服务、共识共创的全链条，打通了抵达“人”的最后一环，这对规划师提出了更高要求。拿刘红杰来说，作为“宁好”理事长，他是政府和专业人士之间的“桥梁”和“中介”；具体项目里，他是规划师，又是协调员，还要身兼“社区大妈”；既要为城市利益锱铢必较，也要站在商户角度考虑。刘红杰至今活跃在几个项目的商户群里，操心着他们的诉求，盘算何时能够回本。在他看来，城市更新的“见人”，就是了解人的需求，满足人的利益，并构造一种良好的人际关系环境，让城市更温暖，更有归属感。

公众参与的城市更新，也往往促进了人的更新，这让刘红杰感到惊喜。在建邺区虹苑新寓改造项目中，由于资金削减，有的承诺没能兑现，面对一些居民的失望抱怨，几名业主仗义执言，“他们还是很不错的，为我们做了很多事情！”刘红杰心生温暖——

“很欣慰，我们在足以改变很多人生活的事业里，作出了一份贡献。”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冯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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