圌山看月，一种心灵的飘逸

□ 佘记其

圌山月，那种空灵是让人惊心动魄的。

圌山月露脸的时候，那是漫天的神秘、轻灵和幽雅。圌山的月晖是真正的清晖，她没有富华之态，更无张扬之状，不显暴躁，无有做作，不自认施舍，无铺陈之舍，存留两可，收取自如，她不接受捧场，也不矜高怠懈；她慷慨、宽容；她淡泊、豁达；她落寞超然，这是何等的一种隽永和飘逸啊！

圌山月只吸引你而不诱惑你，圌山月只润泽你而不浸淫你，圌山月只关注你而不搅扰你。圌山月是真正的淑女性格。这山与那山默然对望，这梁与那梁淡然结合，这峦与那峦洽然毗连，圌山月雪一样在那千山万壑中缤纷。圌山的月色勾你幽深幽深地思，引你遐远遐远地想，在她温情的抚摩中，在她柔怜的梦呓中，万象俱朦胧，一切皆美物，你愈想她愈美，愈想她愈像，愈想她愈神，那月色是渺茫的歌声？那月色是迷离着的往事？那月色是温婉的情话还是关爱的瞳波？……

披着一路月晖，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情绪悠然浮升，心宫渐渐豁亮，血流慢慢清淡，转弯抹角间，空气以一种稀薄的清爽扑鼻而来，风儿送来山的汗珠，树枝在月光下轻轻地摇曳着，圌山张开双臂拥抱着每一个心中有景的人，它没有哗众的奇松怪石，没有夺宠的飞瀑流泉，却以野性的苍茫感动你。

路越来越陡，林越来越稀。这就是登高。它让你甩开杂念的负累，直面天空，与月亮交谈。登顶是哲学的境界，脚下千般秀色，头顶一种淡泊。月晖下，这让人景仰的高度，傲立在千峰之巅，压轴无限风光，然而没有树高花繁，更无风物万种。寻寻觅觅间，时间老人隐约端坐在嶙峋的崖凳，日月在这里遗下古远的伤怀。极目远眺，高铁高速公路如带，镇江城如画，朦胧在天之涯、地之角。

好不容易登上了报恩塔，这是圌山的最高点了。举目张望，啊，一轮明月正嫣然微笑，熟悉的星辰萋萋绰绰低语，朦胧的苍穹显出异样的邃远、苍郁和深刻。

我突然被什么惊动，思想轰鸣起来。噢，那不是一扇宇宙的窗么，月亮就是那时光的钟摆，星星就是那岁月的颗粒……她们距我如此之近，贴我如此之昵。

我这才想起，我有好久好久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月亮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与月亮和星星对眼交谈了。

这是宇宙的心窗，她用明月和星星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敲我生命的钟，警我生命的魂。她使我听到天理的吟唱，光阴的跫音。

我忆起了一抹十分遥远的往事。

童年的一天晚上，我被明月吸引，站在村子边的晒谷场上望着发呆。有一个老人走了过来，他说，孩子，你仔细看，月亮的阴影组成了一个“答”字，她要求天底下所有的生命最终要对她作出圆满的回答。我一下陷入茫然。我不知道生命要回答什么，又为什么要回答。

这点记忆早已被岁月尘封了。我始终都没有看清那个“答”字，我怎么也猜不透老人的意思。

四十多年后，我终于有所悟、有所得了。平庸的岁月会积满生命的尘垢，杂沓的琐事使人迷失生命的航向，低俗的目标会折断奋发前行的翅膀，这扇通向星夜的窗户是我与这个世界的窗口，她给我一个猛然的觉悟，月亮啊，感谢你给我慰勉和提醒，也请你记住这永恒的夜晚永恒一刻，因为我的目光穿过了时光的隧道，直刺入永恒的胸怀。岁月似乎在我的灵魂上猛地抽了一鞭子，我感到灼烧般的疼痛，思想如飓风似的在耳畔嘶鸣……

逛景揽胜，总有所得。我百思不解，回眸那远去的高耸的孤独，茫然揣度着此行的真谛。披着月色，从圌山下来，我想，没有众星捧月的追逐和尊崇的骄纵，而只有林石歌唱的圌山矗立在我心之一隅，她使我在林石的月晖中发现了一种不可轻侮的孤独和傲岸，和那种在朴实中坚守的美丽和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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