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上观新闻
寻觅花香，间生雅趣，令人陶醉。又到赏花季，博闻栏目特推出“花间令”系列，让我们一同走进花花世界，探寻鲜花背后的全球发展史，寻觅花间旧闻与新知，感受“一花一世界”的乐趣。
如果穿越回百年前，你看到上海公园里盛开的依然是明艳多彩的郁金香，会感到惊讶吗？
先别急着惊讶，郁金香和中国的渊源可远不止这一点。
想象一下，一株生长在新疆天山山麓的野生郁金香，被阿拉伯人经丝绸之路带到土耳其，经驯化后成为荷兰人喜爱的园艺品种，最后经在日留学生介绍传播到上海。
当我们解锁这趟环球之旅，或许就能探寻到人们喜爱郁金香的秘密。
从天山脚下开到世界各地
提起郁金香，人们总会想到“荷兰”。但荷兰并不是郁金香的原产地。
植物学家发现，野生郁金香起源于喜马拉雅山脉、帕米尔高原和天山山脉，其中最早的郁金香或许诞生自中国与中亚国家接壤的天山山麓与山谷之中。那里的高山草甸阳光充足，气候凉爽、干燥，是郁金香最重要的起源中心。
奎屯市融媒体中心 陈世健 摄天山山脉横亘约2500千米，其在中国境内的部分约占2/3，全球近10%的野生郁金香生长于此。另外，在青藏高原和秦岭地区也生长着野生郁金香。因此，中国可以算得上野生郁金香最重要的“故乡”之一。
不过，今天的郁金香与野生郁金香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异。野生的郁金香经过不断驯化和培育之后，才成了如今品类繁多的园艺郁金香。
对野生郁金香的培育大约可追溯到公元8世纪。当时，这种娇小却鲜艳的花朵深受中亚地区的游牧民族的喜爱，并被他们移栽和培育。当地人还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在绵延数百英里的山谷中，有野生郁金香的地方就有贸易线路。
克里米亚奥普克斯基自然保护区拍摄的野生郁金香。新华社
在这之后，郁金香通过丝绸之路传到西亚地区，逐渐成为波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皇室最喜欢的花卉。据传说，苏丹塞利姆二世曾为他的宫殿花园订购了50000株野生郁金香球茎，栽培品种多达数千种。
公元16世纪左右，郁金香从奥斯曼土耳其传入欧洲。瑞士博物学家康拉德·格斯纳进行了记录，他在《植物史》中写道：“我在1559年4月看到这株植物……花朵给人感觉甜蜜柔弱，还有隐约的香气稍纵即逝。”
郁金香花纹的墙砖。土耳其驻华大使馆
随后，英国著名的植物学家詹姆斯·加勒特开展了郁金香新杂交种的培育。维也纳皇家植物园、荷兰莱顿大学等也都纷纷种下了郁金香种球。在1596年和1598年，莱顿大学植物园的郁金香种球大量被盗，郁金香也因此进入民间，开遍大街小巷。
到17世纪，荷兰成为世界郁金香培育中心，郁金香也跟随荷兰的全球贸易而声名远扬，自此开启了自己的全球旅行。
唯美意象，逐渐丰满
在荷兰的成功，让郁金香受到了其他欧洲国家的追捧。
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也都开始规模性栽种郁金香。由于人们对郁金香的日常性观赏和喜爱，包含郁金香形象的各类文艺作品开始不断涌现。凡·高、塞尚、莫奈、马蒂斯、毕加索等不同时代的艺术家都对郁金香有过别具一格的描绘。
“郁金香热”传导到东方则要到19世纪。
日本植物学家岩崎灌园最早将欧洲人对郁金香命名的“Tulip”翻译为汉字“郁金香”。他在1844年出版的《本草图谱》一书中收录了郁金香，并将这种花名标记为汉字。
《本草图谱》内页
之后，随着近代大量中国青年赴日本留学，郁金香很可能在这一时期从日本旅行到了中国。到了19世纪末，上海开始引进郁金香球根，郁金香的种植与培育也很快步入正轨。
1931年，关于上海公园栽种郁金香的记载。
1916年，上海中华书局就翻译介绍了这种来自欧洲的花卉郁金香；1928年，《妇女杂志（上海）》开始向大众普及郁金香的种植方法；1930年，创刊于上海的《大华农报》中记载了其详细特征：“郁金香……一二月即行开花，茎高尺余，顶着一花，花为六片，成漏斗状，呈鲜红或黄白各色”。
《妇女杂志（上海）》向大众普及郁金香的种植方法。
在当时的上海，郁金香的形象也深深融入了人们的文艺生活。
例如，在1946年的《电影》杂志中，一篇报道就将一位影视明星比作“春天的郁金香”；当时备受观众喜爱的演员唐瑛被大家称为“郁金香美人”；而张爱玲的小说也以《郁金香》为题，自1947年开始在上海《小日报》上进行连载。
当时《小日报》的版头
从西方到东方，郁金香为何能被全世界的人们所喜爱呢？
首先，这与奥斯曼帝国的“IP打造”密不可分。在奥斯曼帝国第十九任苏丹统治时期，郁金香被冠以诗意的波斯语名称，如“天堂之光”“无双珍珠”“黎明玫瑰”“生命之泉”等，这让郁金香在传入欧洲时就自带“光环”。
玫瑰色燕尾形郁金香 托普卡比皇宫博物馆藏
其次，郁金香前一年开出单色花朵的球茎，第二年就会开出多色花朵，或者在相同条件下种植一朵花的种子，会开出不同类型的花朵。它的变幻莫测、不可捉摸让花朵所蕴含的诗意和神秘感更上一层楼。
郁金香花纹多变，为其增添了神秘色彩。
最后，这与郁金香超强的区域适应性有关。经过人工培育之后，郁金香无论是在温暖的天山山谷还是严寒的北欧台地，抑或是东亚丘陵地带和北美大平原，都能发芽开花。对拥有漫长冬季的北半球绝大部分区域而言，郁金香丰富且亮丽的花朵能给人们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
新品种，带来新生机
然而，就是这样一株小小的郁金香，也曾让中国面临“卡脖子”的难题。
尽管郁金香原产于中国，也备受国人喜爱，但多年来，由于自主知识产权品种的匮乏和配套栽培技术的落后，我国郁金香的对外依存度很高。
资料显示，我国每年需要从荷兰等国进口的郁金香种球超过4亿颗，并且买来的郁金香种球极易受病毒、退化等因素影响，因此每年都必须重新购入。
中国科学院北京植物园曾于20世纪50年代—80年代开展过郁金香杂交育种研究。但该领域真正进入全方位发展还是在进入21世纪后。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中国郁金香专委会主任屈连伟及其团队正进行着新一轮从种质资源收集、保存、新品种选育到新技术研发等多方面的努力。
他们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重回天山地区，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不断寻找野生郁金香资源，其足迹几乎遍及野生郁金香的所有分布区，最终掌握了我国新疆地区野生郁金香的分布规律。
屈连伟（左一）在花棚内指导实习生。
据屈连伟回忆，有一次山里下起大雪，团队却坚持在雪中探寻，最终幸运地从山顶的厚雪中找到5株极其珍贵的野生郁金香并带回实验室。
目前，该团队已收集、保存郁金香资源600余份，其中野生资源228份。保存这些资源的苗圃也成为唯一一个国家级郁金香种质资源库。
然而，与收集种质相比，开发新品种的难度或许更高。
郁金香新品的培育周期很长，从一粒种子到开花需要5年时间，再到扩大繁育、商品化需要近20年。随着育种模式的迭代升级，郁金香团队利用我国特有的野生郁金香资源和国外性状优良的栽培品种，成功选育出“紫玉”“黄玉”“天山之星”“伊犁之春”“月亮女神”“和平年代”等19个新品种。
“月亮女神”
其中，“天山之星”“和平年代”可在辽宁露地越冬；“幸运之星”实现了一次栽种多年开花；“黄玉”则花型优美，花期长，成为春季城市打造景观的优选之一。
今天，当人们再次走入公园，或驻足于城市街道的转角时，会发现这里郁金香与百年前的那些花朵相比，那么像，又那么不一样。
栏目主编：龚丹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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