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枇杷熟

□向军

再晒几天太阳，露台外的枇杷就要熟了。

按规律，每年五一小长假后，就可以站在露台上，伸手拉过枝条，挑选向阳的先熟的枇杷采摘尝鲜。可是，这样的场景，今年不会再有了……

我家住二楼，两株枇杷位于楼下邻居的院墙外。院墙内是一块二十多平方米的小院，院墙与我家次卧阳台齐高。两家人商议，把院墙加个盖。这样，楼下多个房间，我家多个露台，皆大欢喜。完善相关手续后，开始修建露台，时间就在五一节后的第一周。修建速度很快，十来天就完工了。

这两株枇杷，起初我毫不在意，只把它们当作风景树。工人师傅在现浇混凝土和贴瓷砖时，我特地嘱咐不要伤到延伸过来的枝条和果实。为活跃气氛，我与来自长寿乡下的师傅开玩笑，说两株枇杷很友好，把长长的手臂伸到露台，送来了鲜美的果实……工人师傅笑了笑说：是的，你是富贵之家，树子都亲自送果上门。我们尝了，好吃。很甜！

我佩服工人师傅会说话，尤其说到果实很甜，让人出乎意料。当面，我却保持不以为意的神色。

工人师傅下班后，见四下无人，我迫不及待拉过枝条，摘下一颗黄熟的枇杷，剥皮放进嘴里。没想到，个头不大的果实，果肉清甜，水分充足，一股枇杷的本味在口腔里弥漫……连吃几颗，仍意犹未尽。

得知露台外的枇杷好吃，妻子和小女儿立即跑出来，采摘尝了个够。

露台建好后，两株树身修长、枝繁叶茂的枇杷树，风景功能逐渐显现：除挡西晒，还防风雨，更重要的是，多了无言的陪伴。天长日久，似乎成了不可或缺的家庭成员。每天上班前，我先绕到露台，望一眼露台及其外面的枇杷树，算是道别；下班回家，放下包，换了鞋，第一件事是来到露台，打个照面，心里才踏实；平常，我喜欢独自站在露台，观察在枇杷枝丫间上蹿下跳的小鸟，凝视嫩叶变长变粗的细微变化，搜寻开花、结果、落叶的节令规律；读书写作疲惫时，伫立枇杷树前，看着虫子在叶片上爬行，蜜蜂绕着花蕊飞舞，鸟儿围着果实打转，雨水顺着叶面滴落，微风摇曳树身……某一瞬间，身心倏然放松，思想豁然开朗；天气晴好的日子，我会泡上一壶茶，燃一盘香，搬来躺椅，品茗看书，倦了就小憩一会儿。

这，成为我在都市一隅融入大自然值得炫耀的资本。

逢家里来了客人，对这两株枇杷树，是免不了要谈的话题。客人羡慕的神色以及附和的赞叹，让人很是满足。

家人和我一样藏不住事，也经常向朋友或客人谈起两株枇杷，甚至在果实成熟的季节，还相邀一起分享采摘之乐。

我家露台伸手能摘枇杷的事，在亲戚朋友中逐渐蔓延，这也让人产生了惦记。尤其果实成熟季节，主动约到我家的电话会不时响起。每当挂了电话我就自嘲：两株枇杷就能满足的人，能有什么大出息？

头几年，随着到我家体验采摘之乐的人增多，我和家人觉得很有面子。

前年，楼上的婆婆站在阳台上，看到我家客人采摘，她牵着小孙女敲门，笑嘻嘻说也想尝尝鲜。我们客气地把婆孙俩带到露台，婆婆毛脚毛手拉过枝条，不管果实熟没熟，直接掐断枝丫，还大声招呼老伴扔下袋子，装了满满一袋，兴冲冲上楼了。

楼下邻居见状，也叫上小学的儿子敲门，带着一个钩子，到露台上摘了两包。女儿很是不悦，提出抗议。楼下的男主人强装笑脸，说这是他当年亲手栽种，目的是喂小区的鸟儿……

过几天，楼上的婆婆带着孙女，不顾树高危险，爬到树上采摘。楼下的男主人碰到，争执几句。我回家时，看到其中茂盛的一株，枝丫被砍掉大半，整个树枝干伤痕累累，这难免让人失落和遗憾。

去年，又因采果，楼上和楼下争执后，第二天另一株枝丫也被砍得七零八落。这一次，我似乎已习惯了，情绪波动不大。

枇杷的枝丫是谁砍的，至今不得而知。这个季节，只要露台外的枇杷树还在，我心里，依旧累累硕果挂枝头。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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