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方成准备直播
直播间村民的货物牟方成决定回万州区桐槽村老家当一名村支书后，说他“不务正业”的人越来越多。
刚开始，是村口三五成群地揣测：“城头的大老板回来，哪里是想好好当村干部，肯定是为了捞我们贝壳山旅游开发的红利……”后来，开办桐槽村网上集市，有村民不买账：“牟方成，你是不是想赚我们的钱”；再后来，网上集市走红，牟方成的一举一动被放大，短视频下，刷屏的质疑：“你是不是在作秀”。
一千多个日夜，牟方成始终处于舆论的漩涡。但最近，风向开始变了，越来越多的人在他的视频下方留言，问山货、订旅游、点赞他的付出，“不务正业”的书记成了为民干实事的好书记。
初心
“我想找回记忆中的桐槽村”
牟方成的前半生，是山村青年走出大山，赤手空拳闯出一片天的励志典范。2014年创办自己的商贸公司成功后，不管去哪里，牟方成都会被尊敬地喊一声：“牟总。”
转折点发生在2020年。46岁的牟方成决定回老家桐槽村将房屋重新修葺一下，却意外得知家乡村干部急缺人手，有人戏言：“老牟，你不是喜欢对村里的发展提建议？干脆你来噻。”
说话的人没当真，毕竟谁会放着好好的老板不当，来做没什么“油水”的村干部。
但牟方成却当真了，家乡的发展一直是他心中的牵挂。回家！牟方成决定了。于是，将城里的商贸公司交手给妻子暂管后，一夜之间，牟方成从日进斗金的商人变身扎根基层的村干部。
身份的转变，带来的是如潮水般的各种揣测。
“其实我刚回村的时候，说什么的都有。”这个因为经常走访而晒得皮肤黝黑的男人，谈及过去，并没有将那些恶意放在心上，“说得最多的还是为了‘捞钱’，我们桐槽村在国家森林公园贝壳山上，大家都觉得我是为了获取旅游开发红利。”
商人爱钱，是村民按常理的揣测，因为如果不是为了钱，又是什么让一位已经成功的商人放下一切回到家乡呢？
牟方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谈起了桐槽村。桐槽村地理位置偏远，是万州区高梁镇海拔最高的村，也是最远的村，就算是开车到镇上，也要50分钟。蜿蜒的山路像一条锁链，禁锢住了桐槽村的发展，于是年轻人出去打工，剩下老人留守家中，自给自足。
“我回来修房子的那年，村里常住人口就100多人，看不到什么年轻人，更别提游客了。但是在我小时候，我们桐槽村，也算是个发展不错的‘小康村’。”下垂的眼眸挡住了牟方成眼里的思虑，过了片刻，他抬起头，笑了笑，“就当我是为了找回记忆中的桐槽村吧，你看现在，已经有当初的影子了。”
顺着牟方成眼神的方向，周五的桐槽村游人如织，有退休阿姨三五成群慕名来此旅游打卡拍照，小孩在田野空坝上奔跑嬉戏……
牟方成记忆中的桐槽村或许真的快回来了。
承诺
“卖不出去的货我全买了”
其实，为了找回记忆中的桐槽村，本就被认为不是真心想回村当村干部的牟方成又做了许多在大部分人眼里看来“不务正业”的事。
最开始，牟方成还是走的传统路子，发展种植养殖业，但这条路很快就被发现走不通。村里的主要劳动力为60岁左右的老人，没有精力搞大规模产业，而且交通不便，农产品的销路也是个问题。
于是，牟方成开始尝试第二条路，搞休闲旅游，也就是常说的“旅游饭”。
2021年，牟方成通过换届选举从村干事选举为村支书，他的桐槽村振兴版图也正式开始实践。
那一年，正值全国各地文旅热，各省市的文旅局局长纷纷拍起短视频宣传家乡风土人情。受到启发，同年3月，牟方成也迈入了短视频大军。
与大部分人重在吸引游客来旅游不同，牟方成心里，有更大的愿景，那就是开办网上集市，将村民家中多余的、品质不错的山货土货卖出去，给大家挣个“零花钱”。
为了顺利实现这个想法，牟方成付出了三年的努力，妻子全成美也在商贸公司与品牌方合作到期后回村帮助。终于，短视频粉丝破万，全网点赞突破20万，直播卖货的时机成熟了。
兴致冲冲的牟方成却在村民那里吃了闭门羹。
“我们背起背篓走几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卖出去的东西，你在手机面前说一下就能卖出去，怎么可能嘛？反正我不参加。”“东西卖出去是马上就能收到钱吗？我只收现金。”“牟方成，你平时拍短视频想当网红‘不务正业’就算了，现在还说什么网上卖东西，你是不是为了赚我们的钱？”
村民们的抗拒没有浇灭牟方成的热情，他做出了承诺：“你们只管拿来卖，卖不出去的我全买了。”
就这样，桐槽村第一届网上集市在牟方成家外面的空坝上开办了。
2024年1月30日下午3点，吃过午饭的村民就背着背篓、端着咸菜、拎着鸡蛋陆续来到空坝。
没有顾客，只有两架手机、一台电脑、两个被白布罩着的大灯，还有正对着手机的电子秤。村民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集市，有人越想越不靠谱，但是起身回家的念头又被牟方成“全买下”的承诺压下，最终决定坐下来，看牟方成到底怎么“收场”。
“全卖光了！跟变魔术一样。”60多岁的李明华没有参加第一场网上集市，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看个热闹，没想到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集市结束后，他便主动找到牟方成，要报名第二场，家里还有不少的土鸡蛋和土鸭蛋。牟方成也很开心，他将被预订出去的农产品装上车，送去城里的仓库打包，为第一场集市画个圆满句号。
之后，集市的时间被固定在了每周五下午1点，开卖之前将上周村民们的卖货收入以现金的形式发放，像鸡蛋鹅蛋这样的抢手货往往刚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网上集市火了，隔壁开州区岳溪镇插腊村、南门镇阳寨村的村民也开始背着背篓前来“赶集”。
本着多劳多得的原则，部分勤劳的村民每周甚至能多得几百元的收入。
“我们现在才晓得，牟书记拍视频、搞直播真的是为了村子里的发展，哪里是‘不务正业’嘛，上次分钱，我给他两个橘子还不收！”刘厚荣当天卖了50多斤的红薯粉，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到现在场场不落，提起牟方成也是赞不绝口：“我们现在都巴不得多种点、多养点，家家户户都勤快起来了，牟书记是个幸运人哦！”
底气
“心里敞亮，就不怕闲话”
网上集市的出圈，带火的不仅是桐槽村，人们开始放大牟方成在短视频中的一举一动。
作秀、走过场……网友刷屏的质疑像一座大山。
“其实质疑声一直都有，只是现在关注的人更多了。”今年1月，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牟方成带领着村里的志愿者打理公路排水沟，视频上传后，是网友刷屏的质疑。
有人质疑大家统一穿着的红马甲，质疑崭新的推车，也质疑牟方成是否只是在视频中走个过场。
负面的声音多了，牟方成想过删除视频，但妻子全成美制止了他，“你心里清楚你到底做没做，桐槽村的人也知道你做没做，心里敞亮，就不要怕别人说闲话。”
全成美是最了解牟方成的人，为了实现牟方成“找回记忆中的桐槽村，让村里老百姓多点收入”的心愿，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他决定回村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很多波折，对他的误解一直在。”全成美回村后，就帮着牟方成记录工作日常，拍他帮村民挑水泥、摘蜂窝、换水龙头这些繁杂却又是村里老人最需要的小事，“话少了，也不像个商人了，视频里的那些技能都是他到村里以后才学会的。”
流量的增加，大众的关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牟方成细思后回答：“是好事，对村子和村里的老人来说都是好事，后面我们还准备发展林下经济，做露营基地，到时候村民们的收入会越来越多，游客也会更多。”
那么对于牟方成呢？他似乎没有过多去思考自己，或许是因为他心中自有一杆秤，所以无惧于外界的误解和评价，但其实外界，正因为他对桐槽村带来的切实改变，有了巨大的改观。
“基层多几个牟支书就好了”“这种村支书反手就是一个赞”……牟方成上传的最新的视频评论区，质疑声少了，大众开始“看见”桐槽村的变化。道路宽敞又干净，人人自觉维护山村里的环境，大家热情地招待每一个参观的客人；村民们种植养殖的积极性更高了，只要多做点，每周都能换来更多的钱；邻里之间更和谐了，借助集市，平时少于走动的老人也有了坐在一起拉拉家常的契机。
有人说，“这哪里是‘不务正业’的书记会干的事嘛，这明明是干实事的好书记。”
日暮西山，热闹了一天的桐槽村静了下来，妻子在电脑前剪辑拍摄的视频，牟方成忙着回复前来预约旅游的游客……
外界对牟方成、对桐槽村的关注还在增加，也暗暗期待，看这个“不务正业”的带货书记如何带领村民们奔跑在更广阔的田野上。
新重庆-华龙网记者 唐雨 刘钊 杨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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