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之极 乃造平淡

绚烂之极 乃造平淡
2024年04月18日 08:00 媒体滚动

转自:邯郸日报

白晓东

去年,在武安神钲书院写作研修班结业仪式上,作家安秋生作为神征书院院长和写作研修班主讲老师对学生说:“两年没动笔写自己的东西,你们一结业,这下我又有时间了。”笔者以为他是随意说说,事实却是不仅写了,而且是喷薄而出的书写。仅仅一年多时间竟写出了五十余篇散文,共计十多万字,接连发表在报纸、刊物和新媒体文学公众号上。

笔者终于明白,在带学生时,安秋生是一心所系地教,用尽了心力。如今有了时间,便全情投入地写,以把两年来欠下的文债全偿还清楚。这样密集的书写,应是一种胸臆直抒,不吐不快,而这无疑都是基于对文学的真爱与喜乐。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之,是艺术追求的最高境界。

莫言曾把自己的故乡形容为“血地”,这是一个很重的词。故乡之于一个人来说,是永远不能放下的一种情感。对于一个作家,故乡就更为重要,因为往往会成为他写作上的“根据地”,如鲁迅的绍兴、沈从文的湘西、贾平凹的商州、汪曾祺的高邮、孙犁的白洋淀、老舍的北京……城市生活是公共的、千篇一律的、可以复制的,而真正的文学却应是私人的、个性的、独特的,这也许就是文学最终回归乡土的真正原因,因为唯有在故乡作家才能寻到自己独有的情感和记忆。

对于安秋生来说,他的文学原乡则指向了武安北部一个叫做西通乐的村庄。关于这片土地的四季、风物、人情等等,在安秋生多年来的写作中几乎全方位地覆盖到,在新近完成的多篇散文中,这种故乡情结表现得更为鲜明——其中相当篇幅俱是写给故乡和童年。如《那时的夏天》《清泉心上流》《追询一种野草花》《重温上代人的生活哲学》《从赏春花想到熬春荒》《那时的冬天》……

这些小视角的、有着独特感受的作品,因为饱含着经历岁月沉淀后的深情,当隔着时间的长河回望时,透析出的自然是历久弥新、最为珍贵深刻的一些东西。文中氤氲着的情愫,上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在农村出生、成长的人应该都有同感,文中一个个句子便是一个个触点、一座座路标,总会让读的人身不由己地将脚步导向有关故乡、童年、往事的方向。

这些作品给我的整体感受就是似乎万物皆可入笔成文。

大的方面,如钩沉邯郸历史的《以邯郸之名》,写一条道路历史变迁的《神钲上大道》;小的方面,如写一朵雪花的《雪花吟》、一片落叶的《观落叶》,又如,由儿童的游戏联想到让人心头一震的复杂人生——这样宏大主题的《人生与游戏》,由晨鸡、虾蟆而引起哲学思辨的《晨鸡,或者虾蟆》,由一面手鼓而兴起鼓山之思的《面向鼓山打起鼓》……

这些意到笔到、一派浑然的文章,有的视角开口很小,指向的却是极其深刻的主题。这让我自问:文学写作也许真的和经验有关?也许只有到了一定年龄才能真正获得对于写作尤为重要的思辨能力?才能横向纵向看清楚身边重重事物的牵连和关系?但我很快又觉得这些想法虽有道理,却也未必尽然。其实生活并非不丰富,那些笔下无神的作者也并非真的已经穷尽了可写的主题,之所以常常觉得无从下笔,只是观察、思考不够,却又不能意识到而已。

我想这些文章对于在为文道路上奔竞着的人来说,是一种重要的启示和警醒,那就是如果对世界没有深入的思考,对人生没有刻骨的觉悟,文章则势必单调、浅薄,甚至无话可说、无处落笔。

写小说,作者可以隐藏在人物的背后,散文则不行。写散文,作者要掏出真心、写出真情。某种程度上说,散文是情感的艺术,散文的文字不需掩饰,也不能掩饰。也就是散文背后必须有作者和作者的真心。

我想安秋生的这些文章是对以上观点很好的诠释。在一些段落里,安秋生进行了大胆而深刻的自我剖析,如在《何以定静》中——“回顾反思自己的大半辈子,似乎也一样,没能淡泊,也很少真正宁静,有的多是奔忙、折腾、苦恼,宛若开水锅里的饺子,煮着,泡着,翻倒着,不由自主,片刻难息。”在《唯求夜夜好梦》里——“原来有那么多的自卑情结,那么多的挫败感,像海底的沉船,掩埋在某个幽暗的角落。心,疤痕累累的一颗心,像被捆缚太久,尽管绳索已除,但痛感犹在,间歇性发作,让人颇感苦闷和无奈。”这些文字将内心深处的隐秘情感尽皆展示了出来,不可谓不真诚。另一些段落则有最真切的情感流露,如《昨夜有风吹过》中——“我周围的那帮人跟我的节奏差不太多,都在走向枯萎,有的先行而去,没去的,也成为老朽之身。我偶尔还乡,喜欢再到鸦雀河边站站,只为寻找少年生活丝丝缕缕的痕迹。”有些句子则直指人生的阴暗真相,如《无人与你同醉》中——“自己的往事,只像我们买菜做饭时顺口哼出的老曲,除了当事者,没有谁关心其中的来历、其中的必然或然,包括生命中那些摧肝裂胆耿耿于怀的伤痛。”

这些文章都是洞悉人生种种真相后的本真表达,它们无遮无掩,坦坦荡荡,让人看到文字背后作者的真心和真情。由此,我想到当今文坛上某些人装着、端着、造作着的文字,原是多么的可笑,又是多么的虚伪。失掉了真心,隐藏了真情,戴上了面具,是永远也写不出真正意义上的好散文的。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汪曾祺说:“语言不只是形式,它本身就是内容。”他还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那么,推而论之,写散文,自然也是写语言。语言过不过关,有没有自己的特质韵味,我想是每一个写作者首先要考虑的。

这五十多篇文章的语言应该说是很有特色的。在我看来,首先是平实、自然。苏东坡说:“凡文字,少小时须令气象峥嵘,采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阅尽繁华,曾经沧海,也许平淡才是文字的最高境界。文章《戏乡密码》中有这么一句——“如今乡间仍然唱庙戏,唱至深更半夜,台下观众寥寥,还要接着唱,演员们一招一式不敢懈怠,因为他们也认为,人虽然散了,神还在睁眼看着。”一句平静的“神还在睁眼看着”,让我看后忍不住默默用笔勾画下来,反复琢磨其平淡中的真味。在文章《雪花吟》中——“雪下得小,我盼望它下大些、更大些;下大了,我又盼望它下久些,最好能持续几日,生怕它蜻蜓点水草草结束,从我眼前溜走。”这淡淡的几句,真是神来之笔,我想应是道出无数人的心声了吧。

其次是语言上有一种冲和、释然的韵味,折射出一种彻底放松、随性的心态。在此,我很难找出具体的例句,因为这是一种看完五十余篇文章后的整体感觉,它充盈游荡在无数字句的间隙,只可意会,难以言说。我想这大概和安秋生这两年来细研《庄子》有关。文章中提到,“读《庄子》,可以把它当作一味疗治心病的药,当作人生的一支清凉剂。最好的态度是认知自己的局限,接受自己的局限,安于自己的局限,顺其自然,不要瞎折腾。”也许这便是对这种冲和、释然语境从何而来的最好解释吧。

第三个特点是有关一些动词的运用,着实体现着深厚的文字功力,表现出了浓郁的文学味道。如《那时的夏天》这篇文章里,“使瓢舀着喝,双手掬着喝,或者直接扳着水桶或栲栳一阵狂饮”,“舀、掬”,尤其是“扳”,让人物的动作活灵活现于眼前。“孩子大人就扯张草席”中的“扯”,“兴致上来,把衣服抡掉,到浅水里拍打一回,或者到深水处扎几个猛子,都由你”中的“抡、拍、扎”,也自是绘出了一幅幅生动画面。散文的文学性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动词的运用,运用得好,则生动、有力,或雅或俗,如有奇效。至此,又想到当下个别散文大家,操着公文腔、社论调,用着一些堂皇至伟,却大而无当的词,不禁哑然。

五十多篇文章,十几万字,读来让我忘记时间、忘记饥渴,因为字句间时时溢出的陌生感,总让我流连注目,也因为主题上常常超出预期的突袭感,总让我回味咀嚼。这些文章是建立在丰富人生阅历上的识见,是经历岁月沉淀后的倾吐,相信每个看过的人,都会从中得到独属于自己的感受与启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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