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俄罗斯文学变得平易近人|文学_新浪财经

　　高羽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十个瞬间》刘文飞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俄罗斯文学被誉为高不可攀的山峰，而刘文飞在2024年推出的散文集中另辟登山蹊径，让俄罗斯文学变得平易近人。《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十个瞬间》是这位学者、翻译家的最新力作。散文集收录了作者近年发表在《人民文学》《十月》《山花》等报刊的14篇文体多样的散文——不仅有传统意义上的记叙散文，也有准论文和音乐演诵剧脚本。这些以俄罗斯文学为书写对象的“学术随笔”，杂糅了现代派甚至后现代的笔法，使其成为兼具学术性与现代性的“先锋散文”。

　　散文集几乎涵盖了所有让俄罗斯文学享誉世界的名字，其中不乏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更有俄罗斯文学的两座高峰、灿若星辰的文学泰斗、声名远扬的传奇作家。书中收录了四篇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的散文：讲述陀氏的成名与家族亲情、流放与思想转变、婚姻与死亡体验等人生重大时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十个瞬间》，分析陀氏《地下室手记》中主人公及其栖身地隐喻意义的《“地下室”与“地下室人”》，介绍托氏生长、写作、思考、长眠之地的《明亮的林中空地》，简述托氏与中国文化渊源的《穿透时空的托尔斯泰》。此外，散文集中另有契诃夫相关散文两篇，巴别尔、纳博科夫相关散文各一篇：记述契氏在塔甘罗格、莫斯科、萨哈林、雅尔塔、巴登韦勒等地生活与创作的《追寻契诃夫的足迹》，概述契氏家庭、情感经历的《梅里霍沃的秋天》，归纳巴别尔短篇小说主题及风格的《巴别尔：谜团、瑰丽和惊世骇俗》，呈现蝴蝶爱好者纳博科夫“双L人生”（指同时从事文学与鳞翅目昆虫学研究）的《纳博科夫与蝴蝶》。

　　值得注意的是，书中有六篇散文均围绕茨维塔耶娃的创作与生活展开，足见作者对这位“20世纪第一诗人”的重视。无论是总结茨氏创作时期、主题风格、诗语特征及文学史意义的《茨维塔耶娃和她的诗歌》，还是记录在布拉格找寻茨氏生活痕迹的《茨维塔耶娃的布拉格》，抑或揭示茨氏与女儿互为精神寄托的《“你是我最好的诗”：茨维塔耶娃和她的女儿》，都充溢着作者对茨氏诗歌的由衷热爱。他不仅远赴布拉格“朝圣”茨氏故居，更通过书写茨氏与诺奖得主帕斯捷尔纳克、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通信完成内心的“朝圣之旅”。书中，《心灵的相会》是关于茨氏和帕氏借通信互诉衷肠、维持柏拉图式爱情的散文，《抒情诗的呼吸》则讲述茨氏和帕氏、里氏的“书信三角罗曼史”。这中间，作者插入《帕斯捷尔纳克：生活与创作》一文，向读者科普帕氏的生平及作品。相信阅毕这些散文，读者定能对茨氏的创作及友情、亲情、爱情有深入全面的了解。

　　只需跟随散文集开启文学旅行，读者便能一睹世界文学花园中闪耀着夺目光辉的俄罗斯作家的风采，获得对俄罗斯文学高屋建瓴的理解。纵观《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十个瞬间》可发现，整部散文集的三种特征。

　　三类语言风格的融合

　　刘文飞不仅是文学研究者，也是著名翻译家、散文家。他的三重身份对应了三种工作与三类语言风格：学术研究的逻辑语言、文学翻译的准确措辞、散文写作的感性话语。作者将三种语言方式融为一体，形成了独特的风格。他的散文写作中充盈着严谨的治学气息和深厚的翻译积淀。在《“地下室”与“地下室人”》中，为厘清“地下室”的隐喻内涵，作者援引多部文学作品、翻译历史学家专著，求证“地下室”是对作为社会乌托邦理想之象征的“水晶宫”的解构。而在《纳博科夫与蝴蝶》中，为呈现纳氏对蝴蝶的狂热，作者不仅细数纳氏的鳞翅目昆虫学研究成果，更整理译介了纳氏书写蝴蝶的部分文学作品。作者在整部散文集中引证观点之严谨、翻译细节之精准，让人大为震撼。

　　叙述的抒情性与感染力

　　刘文飞的散文具有强烈的抒情色彩，他的叙述渗透着情感和情绪的诗意表达，极具感染力。在《明亮的林中空地》中，他描写了初次听到托尔斯泰录音之时的颤栗。他的文字仿佛具有穿透时空的能力，将读者拉进数年之前千里之外的俄国，让读者如身临其境般感受这种震颤。而作者在谈及茨维塔耶娃与帕斯捷尔纳克、里尔克的三角书信罗曼史时，将通信称为孤独之人跨越时间与山海的灵魂慰藉。作者在书中感叹：通信是以地理距离或时间距离的存在为前提的，而一封又一封书信却在不断拉近情感距离和心理距离。同样，这些书信经过一段段奇特的旅程，最终抵达我们。在作者独特叙事魅力的感染下，读者也冲破时空的阻隔，借阅读完成了与诗人的心灵相会。相信三位诗人超越现实的灵魂邂逅，定能启发开卷的读者重新认识爱情与友情。

　　先锋散文的文体活力

　　刘文飞在散文集中秉持先锋理念，将引文、拼接、戏仿等后现代文学手法引入散文写作，将戏剧、诗歌等体裁因素带入散文，极大拓展了散文的文体活力。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十个瞬间》中，呈现陀氏凭《穷人》在文学界崭露头角时，作者在历史事实中加入文学虚构，将陀氏的内心独白及其与涅克拉索夫、别林斯基的对话拼接为剧中场景，以戏剧形式呈现了陀氏成为文坛新星的重大时刻。在《抒情诗的呼吸》中，作者引用三位诗人的诗歌与通信原文，将引文拼接成六幕音乐演诵剧。三位诗人化身音乐演诵剧的主角，依次朗诵自己的诗作和写给对方的书信。不难看出，作者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十个瞬间》定为书名有其深意，他希望借助后现代的笔法革新散文的体裁形式，丰富散文的表现力，尝试“先锋散文”的写作可能性。

　　刘文飞教授的散文写作经历了从“学术随笔”到“先锋散文”的蜕变。这部散文集是他笔耕不辍的结果，更是他坚持“通过文字表达自我”，将文学情结融入现实的结果。凭借散文写作，刘文飞带领读者跨越时空，把19世纪经典作家、白银时代诗人和20世纪传奇作家的创作与生活，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在感受他独特散文魅力的同时，走近经典作家，与之同呼吸共命运。

　　（作者为文学博士，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