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眼睛|江水_新浪财经

□潘昌操

在茶园工作过五年，我钟情于通江大道的宽敞和辽阔，我钟情于有着茶花、丁香、金菊、米兰……和各种鲜花同名纵横交错的路，我钟情于一座新兴城市副中心一夜间拔地而起的高楼。但我最爱去的地方却是广阳岛，因工作原因常到广阳岛大门口执勤或上任务，和门口保安熟悉了就成了朋友，每当紧张工作之余或需要寻找创作灵感的时候，我便驾着自己的车登上岛，放松心情，追逐自由，把她当作一只慧眼，寻找创作的源头。

春天，赶在游客之前去看将放未放的油菜花，看清澈透明的江水；夏天去看碧绿的草地，看星星点点各种野草、野菜开的花，结的果；深秋去看公路两旁掉落的满地黄叶；冬天去看满岛平地上茁壮生长的油菜花苗，期待被雪花覆盖，孕育开花的阴谋，看举着优雅脚步埋头找食的喜鹊和麻雀。

许多时候是在薄雾中，江水环抱着广阳岛，她像一个躺着贪睡的美女，得到了江水的青睐，踟蹰着脚步，广阳岛环抱着我，一个岛上我是独行者，沿着江边公路上行走，我喜欢远离喧嚣的宁静，拍打岸石的江水像母亲的手，江上有芦苇丛，江面有渔船、江轮不时穿过，令人想起“芦苇深花里，渔歌一曲长。人心虽忆越，帆态似浮湘”“芦苇晚风起，秋江鳞甲生。残霞忽变色，游雁有馀声。戍鼓音响绝，渔家灯火明。无人能咏史，独自月中行”的诗句，什么功名成就，什么世事的繁芜通通忘得干干净净，唯有轻风拂面，与一座岛悄悄说着话，和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擦肩而过，和高过肩头的蒿草擦肩而过，和一声声鸟鸣擦肩而过，那刻，总感觉有一只美丽的眼睛在注视着我，看我一个人独处的幸福。

又进到岛上，虽然刚刚处暑，秋天一样热情似火，马路旁直立的法国梧桐大部分宽大的叶子还没有掉落，披着绿色衣服，像一排排站岗的士兵欢迎我这个好久未上岛的老朋友。我知道，当时间的车轮再更进一步，这些夹道欢迎的“士兵”将掉光所有黄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叶，裸露出健壮的骨骼和肌肉。这时候的广阳岛会把她凄冷和刚强的一面显示给你看。这和人生无牵挂地来，无牵挂地去，并没有带走什么，又何其相似，我想，只要是生命有些哲理是相通的。

长江刚涨过水，市区淹没过的路面上到处是积水和淤泥，广阳岛也被洪水淹没过，临江的公路边，特大洪水退去后，草木上留下了白色水渍，离江边公路不到半米的距离。但谁又能想到，潮涨潮落后的广阳岛，流水淙淙，水草丰茂，芦苇长到了岛上，马鞭草开着蓝花，远远望去像蓑衣草，有粗大茎的菖蒲被密密地栽种在了一起，被我误认为种进水里的扁竹根，被“识花君”误认为是水稻。蒲苇和白茅两种开着大尾巴花的植物会比邻而居，它们把剑叶指向天空，天空上是白云蓝天，此时长江的水是浑黄的，和岛上美丽的农业生态，挥不去的乡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初秋的天空下太阳仍红似火，一辆辆电动公交鱼贯而入，周末休假的人们正穿过广阳岛大桥正向我看风景的位置靠拢。我沉醉于这样的风景，拥有粗大翅膀的黄蜂正扑在千屈菜紫色的花上疯狂采蜜，蜻蜓们或单飞或交钩配对着点水，在清凉的水面的草丛里不时有人造的云烟氤氲而出，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在“仙境”的另一侧，道路两旁栽满了蓝花楹，等到来年夏季蓝花楹开出蓝花时，这时的广阳岛刚开过了一片又一片黄色的油菜花，又开出蓝过蓝天的蓝花楹，广阳岛上又多了一处欣赏蓝花楹的去处，不知又有多美。

走在广阳岛的田野间，就仿佛置身于小时候所在的乡村，我随处可见小时候打猪草，割牛草时割过的鹅儿肠、鸭莴苣、野花生、爬地草……那些黄黄的收割过油菜籽后平整过的油菜田，多像记忆里的麦田，一望无际的稻田，在城市寸土寸金的开发浪潮里，广阳岛为人们保留了儿时的记忆，保留了城市里难得的乡村。徒步走到广阳岛的北坡顶，这里能俯瞰整个长江，也能看到北坡下边的柑橘林、鱼塘和生态蔬菜园以及一根根的“摇钱树”等树木。我站着的位置发现江水和岛屿完美组合成眼睛，四周的江水是眼白，岛屿是眼珠，我此刻就站在眼珠的中央，看远处的南山、铁山坪、铜锣山、明月山，看长江，看长江以外的世界。

我想起了老子的《道德经》里面的句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论指导下，广阳岛没搞大开发，有力保护了沿江的生态平衡，为都市的人们保留了一片难得的绿地，保留着长江里这只美丽的眼睛，不管眼白是否清澈，但瞳孔的眼珠永远熠熠生辉，看着天空云卷云舒，日落日出。

站在望江岗前，我带着田园风景走到了这只眼睛的眼角处，这时候面前的江水更开阔，对面江面上停靠了许多采砂船和因涨水本应停靠在朝天门的大型豪华客轮，江水虽巳退去不少，因广阳岛植被好，环保清洁做得好，汹涌的波涛并未带走过多的泥沙，这一带的江水江面上少了许多漂浮物和垃圾。

不远处的空军宿舍已被修葺一新，黄色外墙，黑色的屋顶，默默向人诉说着那段中国空军英雄不屈、以鲜血来捍卫民族尊严的历史，那些甘愿集体的赴死的英雄们，甘做重庆城市的眼睛，日夜监视着天空，一有敌机来袭，就立即起飞迎战。他们有的还是从东南亚回来抗战的归国外侨，广阳岛上那些高大的每年还结果的香蕉树，就是这些归国飞行员带回来栽种的，人去了，香蕉树还在，眼睫毛一样扮靓了岛屿这只眼睛，透过眼睛你会发现永远闪光的灵魂。

在岛上沿途都会看到男女园丁们正忙着给植物松土，打开喷水器给树和花草浇水。他们有的戴着草帽，有的就光着脑袋站在烈日下，汗流浃背。他们是“天人合一”的实践者，他们是护山、理水、营林、疏田、清湖、丰草的维护者。在他们的辛勤劳动下，待以时日，广阳岛的美丽眼睛里，每个游人的眼睛里，就会是清水绿岸、鱼翔浅底、绿草如茵、林木葱茏、鸟语花香的田园风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长江画卷。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