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味道|山楂_新浪财经

转自：农民日报

　　姥爷不是个醉心美食的人，只因他总能得些时令的食材，家里又常有我们这些孙辈来来往往，再加上姥爷爱琢磨，所以姥爷家的吃食，总是新鲜的。一到秋天，姥爷的朋友送他很多沙果和山楂。这两种果子都很酸，姥爷想了个办法：把沙果洗净切块、再蒸熟晒干，制成沙果干。晒好的沙果干，有硬币大小，橘色的皮，黄色的肉，皱巴巴却金灿灿的。尝起来呢，因为没了水气，沙果干的酸只剩了五分，虽然不脆，却软中带韧，越嚼越有滋味。

　　山楂就更妙了。姥爷把山楂蒸熟去核，里面塞上奶酪，外面淋上蜂蜜，一个个红彤彤、胖嘟嘟还晶莹剔透，我给它起名叫“蜜山楂”。如果说沙果干的味道朴素得像T恤衫，那蜜山楂的味道便可以说是隆重得像晚礼服了。一口下去，淡淡的花香、浓郁的奶香、柔和的果香一时间充满口腔和鼻腔，软绵绵的山楂、略带韧劲的奶酪、入口即化的蜂蜜，彼此调和，层次丰富。

　　姥爷是个闲不住的人，那些时令的食材，大部分是他自己采得的，我也因此大饱口福。春天，姥爷会到山上采韭菜花，拿回来精心修剪，只留很短的梗，榨成韭花酱，装到大罐头瓶里，再拿去冰镇。刚从冰箱里取出来时，盛着韭花酱的罐头瓶周围冒着一缕冷气，隔着厚厚的透明玻璃，韭花酱更显得翠绿，尝上一口，鲜香微辣，唇齿留香，最是解腻。夏天，姥爷会到树林里采蘑菇、挖野菜，红蘑、白蘑、松蘑、灰蘑，晒干后和肉同炒或者做成馅包饺子，尝起来无不柔软滑嫩，汁水丰盈，香气馥郁；挖到的苣荬菜、婆婆丁，苦而不涩，蘸上姥姥做的大酱，再配一碗大米水饭，便是最解暑的夏日晚餐。

　　秋天，姥爷上山采沙棘，把果实取下来榨汁。沙棘果是橙色的，黄豆粒大小，皮很薄，水分很足，比沙果和山楂都酸得多。沙棘果的酸，就像在寒冷冬夜衣着单薄地从暖气房跑到外面的雪地里，能让人瞬间打上一个激灵。姥爷榨好的沙棘汁稠稠的，就算放很多糖，喝起来还是很酸。喝到最后，没融化的糖和没打碎的沙棘果混在一起，酸甜交织，味道很是奇妙。孩子的味觉敏感，所以每当这时，我一边惧怕，一边又很期待，那个味道我至今记得。

　　冬天，山上没什么新鲜食材可采，姥爷就到市场上买生的瓜子，拿回家里炒。越到年下越是如此。舅舅、姨姨和孩子们把姥爷家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姥爷一面招呼大家，一面一锅接着一锅地炒瓜子。姥爷炒瓜子时既不放盐也不放糖，这样炒出来的瓜子会多几分浓郁的本味，是长辈们尤其喜欢的口味。

　　精致繁杂的烹饪也好，新鲜独特的食材也好，蕴含的都是姥爷对至亲的关爱。从小到大，正是这些简单的吃食，点燃了我对自然的好奇，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生活最真挚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