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碾和磨_新浪财经

　　作者　于兆信

　　前几天,在视频上看到农村的老物件——石碾和石磨,顿时想起了我的故乡和我家中的石碾、石磨。这些“老宝贝”现在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在我的记忆中,它们的形状和作用还是挥之不去,因为我是摸着家中的碾盘长大的。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农家人就是靠碾或磨磨的面粉做成不同的食品,维持着一日三餐。我母亲常对压碾推磨的人说:“要想吃饱饭,碾磨一起转。"意思是说只要碾磨转,家人们就有饭吃。

　　我的老家在潍坊市潍城区于河镇的一个小村庄,祖辈都是农民。在我孩童时期,家里的生活虽不富裕,但还能吃上饱饭。家有砖木结构的五间北屋、五间南屋。这五间南屋东三间用作纸浆池、活动间和碾房。村里凡没面粉吃的人们,都到这里抱着碾棍碾压自己家的地瓜干、玉米等粮食,那个年代大部分是地瓜干,很少有玉米。在1959年人民公社时期,以生产队为单位办食堂,凡在生产队干活的集中吃饭。如何把生产队粮仓的粮食变成面粉,成了当时的一大难题。我父亲当时是生产队干部,他当机立断,在做通我爷爷思想工作的前题下,打算把我家南屋东一间纸浆池填平,放一盘石磨,来解决面粉的供给问题。父亲在征求全家人同意后,抽忙夺闲地用小推车运土,把纸浆池填平后,将前街我大伯家闲置的石磨运来,并进行了安装。之后,父亲又在我家院中砌了一道墙,把一个大院分成了东西两个小院,在隔墙中间安门上锁,既保证了宅院的安全,又方便了进出的人员。

　　集体食堂的面粉供给一事,生产队长委派给了我母亲和前街一位姓王的大婶,她们专用一头毛驴拉磨磨面。我爷爷是个木匠,专修了手摇扇车,并做了簸箩、罗床子、粗细两种罗等,磨面的工具应有尽有。东间磨房,西间碾房,中间是一个操作活动间。由此,“碾磨一齐转”的帷幕徐徐拉开。西间压碾的人都是本村的,后来邻村的人也来压碾,我母亲把她们视为村里人,热情接待。东间磨房由母亲和王婶专管,只要食堂存在,她们就磨面不止。

　　有一年暑假,我协助母亲磨面。一早起来,到饲养室牵出驴儿,来到磨房后,给驴戴上缨包子,套上拉磨的绳索,拴上指棍,戴上捂眼罩,开始了上午的磨面工作。不大一会儿,我在磨房外听到驴儿不正常的声音,急忙到里面一看,只见驴儿歪着头张着嘴,后蹄乱踢。我把母亲叫来,她看后又琢磨了一会儿说,这是指棍拴紧了,头没有活动余地,才使它不愿干活了。于是,她把驴儿御下来,牵出磨房,在院中遛了一会儿。这时驴儿又拉又尿,母亲又提来半桶水,它把嘴放到桶里,一气喝了个精光。这一套程序下来之后,母亲又把它牵进磨房里,重新整挂一番,它开始了自由自在地转圈拉磨。儿时的我,看着驴儿拉磨也在好奇地琢磨:这指棍是用来定方向的,套在它身上的缨包是来用劲的,眼罩是用来让它专心拉磨的。看着驴走啊走,一圈又一圈,永远走不到尽头。我突然想到:这指棍不正是圆的半径吗?我数学课本上的半径和圆的原理,应用在了驴拉磨上,真是棒极了。

　　我母亲不仅仅为生产队食堂磨面,还为压碾的人们操劳着,她常说的一句话:“不是自家人,不进一家门。”凡来我家压碾的,她都提供一流的服务,尽最大努力满足她们的要求,尤其是带小孩来我家的,吃喝拉撒一站式服务。难怪外村的一位大嫂对我母亲说:“大娘啊,你把我们照顾得太周到了,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真好。”对这,我也曾问过母亲:“咱这样对她们,图个啥?”她说,“你父亲是党员,讲的是为人民服务,咱不是党员,但总觉着对别人好,自己心里舒坦。”有一次家人在吃饭的时侯,她对我们讲了一件鲜为人知的事儿:“有一天,我赶流饭桥集买了8斤大豆,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年轻妇女,人家很客气地说了一些家常话,要替我背着大豆。我看她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她是谁。经她自己介绍,我才知道她是邻村的,曾三次到咱家压碾,对咱家的人印象很深。她背着粮食,一气把我送到咱家门口。”好人有好报,真是“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石碾和石磨已在人们生活中消声匿迹。现代的磨面设备和技术,日新月异,飞速创新更迭。现在的年轻人打个电话,商家就把面粉送到家中,他们只知道面粉是磨出来的,但不知道磨面粉工具的现在和过去。我老家的石磨也不见了踪影,但石碾的碾磙子,还重重地蹲在院外墙边,默默地保护着十几米的院墙。每逢我回老家,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就是这位“石将军”,我总是上前抚摸它冰凉的身躯,它好像对我诉说对院墙的守护,诉说当年为家人吃饭所作出的贡献,诉说它现在的不幸处境,最后还有些激动:“不管现在磨面工具有多先进,我在先,我是老大,我永远是它们的大哥大。”产品迭代更新,这是社会在发展,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任何事物任何人不可阻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