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推荐】俄乌危机加快能源结构向新能源转型——俄乌危机以来能源与碳中和新变化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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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譞兴业研究绿色金融高级分析师

肖鑫利兴业研究绿色金融高级分析师

钱立华兴业研究首席绿色金融分析师

鲁政委   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华福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当前，俄乌已酣战五个月，全球能源格局正加速重构。本系列研究从能源格局、碳中和目标、相关产业链等方面全面剖析俄乌危机带来的新影响与新变化。

在短期内，俄乌危机对全球能源供需形势带来极大冲击，不仅导致国际能源价格飙升，还显著影响各国能源可获得性。由于稳定可靠的新能源供给系统不能一蹴而就，为了保障能源安全，部分国家不得不寻求煤炭等化石能源的应急方案来渡过难关。但由于大部分国家化石能源很难自给自足，应急方案并不具备可持续性。

在中长期，俄乌危机加剧了各国能源自主化和能源安全的紧迫感，非但没有弱化新能源的地位，反而加快了能源向新能源为主体的多能互补结构调整。欧洲提高了可再生能源占比目标，到2025年光风装机增长一倍、2030年增长两倍。而核电作为可自主获得的零碳能源，在安全环保的前提下，其保障供应和绿色低碳的地位突显，欧盟已将核能列入“绿色能源”，模块化小型堆成为各国重视的方向。

俄乌危机引发的全球能源危机暴露出以化石能源为主的能源体系的潜在弊端，我国应在加强能源应急能力建设、拓展能源进口渠道的同时，坚守安全底线，稳步推进能源转型进程，加快发展新能源并保障化石能源的平稳过渡，推动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现代能源体系。

俄乌危机引发全球能源市场震荡，并加速能源格局重构。短期来看，俄乌危机显著提升能源安全的战略地位，化石能源成为多国应对能源危机的过渡选择，但长期来看，反而加快了各国对新能源的部署，加快能源向新能源为主体的多能互补结构调整。

一、全球能源供需形势变化

1.1 重塑全球能源供需格局

围绕俄罗斯与欧盟间供需关系演变，俄乌危机加速全球能源供需格局重塑，未来世界能源格局将呈现地缘政治、能源格局交织博弈的新局面。

俄罗斯出口格局更加多元化。作为全球最大天然气出口国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2021年俄罗斯出口的原油中57%流向德国、荷兰等国家，出口的天然气中89%输送至德国、意大利、法国等国家，四分之一的煤炭运往欧洲。俄乌危机以来，俄罗斯通过布局“西伯利亚力量”和“北极2号”等项目，提升其在亚太地区市场份额。数据显示，与1-2月相比，今年3-5月俄罗斯海运原油出口欧洲的占比，从65%下降到了44%，出口美洲占比从3%下降到1%，出口亚洲占比从32%上升到了45%[1]。其中，俄罗斯一跃成为印度第二大原油供应国，印度从俄进口的原油增加10倍[2]。今年前7个月俄通过“西伯利亚力量”管道出口中国的天然气增长60.9%[3]。

美国在全球化石能源市场占有率不断提升。全球化石能源生产重心“西移”，美国或可超越沙特、俄罗斯成全球最大石油、天然气出口国，对全球市场把控能力进一步增强。美欧双方达成能源安全协议，约定2022年美向欧供应150亿立方米LNG，在2030年前每年向欧盟供应约500亿立方米LNG[4]。

欧洲化石能源供给受到巨大冲击。俄化石能源是部分欧洲国家的能源命脉，2021年欧盟进口的化石能源中40%的天然气、27%的石油和46%的煤炭都来自俄罗斯[5]。乌克兰是俄罗斯油气流向欧洲的关键通道，俄罗斯通向欧洲的7条天然气管道中，“兄弟”、“北极光”、“联盟”三条均途径乌克兰[6]。俄乌危机以来，俄已停止对芬兰、波兰、保加利亚等欧洲国家的天然气供应，对德国、奥地利等国的天然气供应也大幅削减，欧盟深陷能源危机，近半数天然气面临供应短缺问题，石油供给也面临较大压力。

非洲成为欧洲天然气气源新选择。非洲向欧洲年均天然气出口量占欧洲进口量18%，俄乌危机后为加快摆脱对俄油气依赖，欧洲将紧邻的非洲油气资源作为首选替代方案。近日BP、埃尼、壳牌、埃克森美孚等欧美油气巨头企业，相继重启或加速在非天然气与LNG开发项目，以尽快增加对欧供给能力。

1.2 加剧全球能源价格高企

2021年受气候影响，欧洲可再生能源不足推高天然气价格，多国将天然气作为能源转型中煤炭的替代能源，已经使全球天然气供给处于紧绷状态。后半年，世界能源市场受需求反弹、供给能力不足等多因素叠加影响处于相对紧平衡状态，煤炭、天然气、石油等化石能源价格出现大幅上升。

俄乌危机爆发后，能源价格再次迎来大幅上涨。2022年以来全球煤炭、天然气价格涨幅均超200%，仅2月24日俄罗斯宣布特殊军事行动以来两种能源价格涨幅就已超100%，同期布伦特原油、WTI原油分别上涨25%、21%[7]。天然气价格引发欧洲多国电价飙升，8月德国、法国的电力交易价较7月上涨近20%，法国2023年交付的基准电价已经超过每兆瓦时600欧元，较2021年初水平上涨超十倍[8]。美欧制裁措施若进一步向能源领域落地，俄罗斯能源供给不足将进一步推高能源价格，甚至将导致全球近三分之一油气资源断供，全球市场尤其是欧洲市场将再次出现能源危机。

1.3 持续影响化石能源供应和价格

俄乌危机对全球能源市场具有长期持续影响，化石能源供应紧张情况以及价格高位现状预计短期内难以恢复。从能源供给侧来看，金融制裁、跨国能源公司撤离将冲击俄资源开发与供给能力，在全球能源供需紧平衡形势下，其他油气供应国闲置产能、全球库存无法短期填补俄罗斯减少的市场份额；在欧洲2025、2030年俄气替代方案中，美国、卡塔尔等LNG供应链建设均需大量资金与时间；非洲天然气储量与开发风险同高，开发成本、融资难度、政局稳定性等方面均是大规模开发的制约因素。从能源需求侧来看，国际能源市场总体处于紧平衡态势，油气资源价格将维持高位震荡，全球供给不足、价格高企均不会短期恢复，这些都将使欧洲承担更高的油气利用成本，迫使其减少化石能源消费，加速新能源等替代能源的开发建设。

二、俄乌危机对能源转型影响

全球绿色低碳的发展潮流以及俄乌危机对全球能源市场的冲击，愈发凸显以传统化石能源为主的世界能源体系难以为继，全球能源结构正在加速向新能源为主体转型。

2.1 能源安全受到空前重视

俄乌危机引发的能源危机使能源安全问题受到空前重视。除了俄罗斯、中东国家、美国、加拿大等化石能源丰富的国家和地区，大部分国家均需依赖进口的化石能源，短期内仅仅通过本国的化石能源无法实现能源独立性。能源安全与国计民生、经济社会等密切相关，俄乌危机引发的本轮能源危机再次推高能源安全在安全体系中的战略定位，也推动了各国发展替代能源以平衡能源安全、能源经济性和绿色低碳的多重目标。

2.2 化石能源成为短期应急方案

在短期内，为了保障能源安全，部分国家不得不寻求煤炭等化石能源的解决方案来渡过难关。

欧盟谋求油气进口的多元化，寻找北美、非洲等新供给渠道。但现有油气供给结构中，荷兰、挪威等油气产能已近顶峰，北非、阿塞拜疆等天然气管道运输能力已无太多上升空间，欧盟、英国天然气储备同样处于低位，新供给渠道中OPEC国家增产意愿不高，美国等供应链建设也需较长时间。

部分国家重启煤电厂。德国、意大利、奥地利、荷兰、丹麦等多个曾大力呼吁放弃煤炭、倡导环保的欧洲国家近期相继宣布重开煤电厂或采取措施支持煤电项目。德国作为欧洲能源转型的绿色先驱，大力发展新能源，提出激进的去煤、去核计划。然而，为应对天然气短缺及冬季供暖问题，德国政府在宣布2030年退煤计划不变基础上选择推迟部分煤电退役时间，更多利用存量煤电产能、呼吁加快后备煤电投产。

IEA在最新发布的《煤炭市场更新》中预测，全球煤炭消费量将反弹至2013年创下的年度最高记录水平，预计2023年仍将刷新历史新高[9]。2021年全球经济从疫情冲击中逐步恢复，煤炭消费已经出现5.8%反弹，达到79.47亿吨，预计2022年全年，全球煤炭需求将比2021年增长0.7%，达到80.06亿吨，2023年增至80.33亿吨[10]。

2.3 能源危机加速新能源发展

可再生能源成为欧盟寻求能源安全的关键选择。俄乌危机、国际能源价格高企等形势下，欧盟委员会发布《“重新赋能欧洲”计划》（REPower EU: Joint European Action for more affordable, secure andsustainable energy以下简称《计划》），以在2030年摆脱对俄化石能源依赖。《计划》中提出针对家庭、建筑、工业等重点领域，推广太阳能、风能和热泵，工业脱碳，加快审批等重点任务，提高可再生能源占比、提高能效，目标到2025年光风装机增长一倍、2030年增长两倍，降低欧盟对化石能源依赖。

欧盟成员国也加快部署新能源以保障能源安全。德国联邦议会7月7日通过《可再生能源法》修正案等一揽子能源法案，其中明确2030年可再生能源发电占比超80%，2035年电力供应“基本实现碳中和”，同时在装机目标、优惠政策、税收优惠、审批程序简化等方面较旧法案有大踏步迈进。法国总统重申政府能源转型计划，以应对能源危机与气候变化，确保2050年实现碳中和目标，届时太阳能装机增加10倍、超100GW，陆上风电装机增加一倍、海上风电产能达40GW目标。

核能作为可自主获得的零碳能源，战略地位凸显。由于欧洲能源价格的显著上涨，尤其是天然气价格的上涨，英、法等国政府、公众对核能的态度已发生转变，认为核电作为低碳能源，可对碳中和目标的实现做出重大贡献，同时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欧盟委员会将核电纳入了可持续金融支持范围，为核电贴上了绿色标签。英国将核能列为英国于2050年实现净零碳排的关键科技。法国始终将核能作为能源与脱碳政策的核心，马克龙宣布的“法国2030”中提出重塑核电，以应对全球气候变暖，计划将在2030年前向核能领域投资10亿欧元，以开发“颠覆性技术”，特别是“更加模块化”和“更加安全”的小型核反应堆[11]。在核电的发展方向方面，第四代核反应堆高温气冷堆已进入到示范阶段，可利用氦气冷却、石墨减速剂的固有安全特性，更加安全和高效地运行，还可以建在冷却水源不足的地方，解决核电选址的难题[12]。此外，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堆（ITER）计划已让第一个电站规模的聚变堆成为现实，预计将在本世纪中叶建造商用聚变堆[13]。

三、对我国能源转型政策的启示

俄乌危机引发的全球能源危机暴露出以化石能源为主的能源体系中的潜在弊端。2021年，我国石油和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分别为73%和45%[14]。对我国而言，短期内要提升应急管理能力，拓展能源进口多元化渠道，长期来看，要稳步推进能源转型进程，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现代能源体系，避免化石能源替代过程中出现一系列衍生风险。

（1）建立健全能源应急管理体系，持续加强能源进口多元化。推动跨领域、跨能源品种的能源应急体系建设，加强应急基础设施、战略资源应急管理体系等建设，持续提升能源应急管理能力。持续加强能源进口渠道多元化，避免“一家独大”式国际能源合作方式，持续降低能源对单一国家、地区的依存程度。

（2）统筹短期与中长期，稳步推进能源结构转型进程。充分认识到我国能源结构偏煤、电力系统以煤电为主体的基本现实，始终坚守安全底线，强化“双碳”与能源转型各项政策的延续性、稳定性，避免“运动式”降碳对传统化石能源带来的冲击。近中期煤电依然发挥基础性、支撑性基荷电源角色，在保障电力安全供应的基础上合理安排煤电优化策略，稳步推进煤电从主体电源向调节电源转变。与此同时，加快部署和发展可再生能源，为实现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现代能源体系以及碳中和的长期目标打下坚实基础。

注：

[1] 资料来源：《俄乌冲突后，全球油气流向发生了哪些重大改变？》，界面新闻.[EB/OL], 2022/6/9[2022/8/19],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35168079135426677&wfr=spider&for=pc.

[2]资料来源：《俄罗斯与沙特在印度大打“油价战”》, 华尔街见闻. [EB/OL], 2022/4/2[2022/8/5], https://www.163.com/dy/article/H3TPBJ2S05198NMR.html.

[3] 资料来源：《俄罗斯对华输气量大增》, 中国能源报. [EB/OL], 2022/8/2[2022/8/2], https://mp.weixin.qq.com/s/vAwmNDErAOCSS4cZ3k0vyg.

[4]资料来源：《美国向欧洲推销LNG遇阻？德国据称不愿签长期合同》, 金十数据. [EB/OL], 2022/8/5[2022/8/5], https://finance.sina.com.cn/roll/2022-08-05/doc-imizirav6860224.shtml.

[5] 资料来源：《全球能源断供危机》. [EB/OL], 2022/3/28[2022/8/15],http://www.cnenergynews.cn/youqi/2022/03/28/detail_20220328120459.html.

[6]资料来源：《乌克兰有几条俄罗斯到欧洲的石油和天然气管道经过？》.[EB/OL], 2022/3/9[2022/8/8],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6817889055984450.

[7]资料来源：《2022年全球主要国家能源依存现状分析 俄乌冲突对全球能源影响到底多大？》, 前瞻产业研究院. [EB/OL], 2022/6/17[2022/8/5], www.qianzhan.com/analyst/detail/220/220617-97a58f03.html.

[8] 资料来源：《4元一度电！欧洲电价再创纪录，拉响能源警报，给中国留下什么启示？》, 上观新闻. [EB/OL], 2022/8/15[2022/8/15], https://www.sohu.com/a/576826779_121332532.

[9] 资料来源：《旧能源的“复兴”：全球煤炭消耗量或反弹至2013年的创纪录水平》, 华尔街见闻. [EB/OL], 2022/08/02 [2022/08/07], https://www.163.com/dy/article/HDPCI0MS05198NMR.html.

[10] 资料来源：《Coal Market Update–July 2022》, IEA. 2022/07/28 [2022/08/07]

[11] 资料来源：《法国，重塑核电！》，澎湃，[EB/OL], 2022/02/18 [2022/08/13]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6888771.

[12] 资料来源：高温气冷堆，维基百科，[EB/OL], 2022/05/26 [2022/08/19] https://zh.wikipedia.org/zh-hans/%E9%AB%98%E6%B8%A9%E6%B0%94%E5%86%B7%E5%A0%86

[13] 资料来源：《人类距离用上核聚变能源还有多远？》，搜狐，[EB/OL], 2022/03/10 [2022/08/19] https://www.sohu.com/a/528655958_260616.

[14] 资料来源：经济日报，《重磅调研：粮食、能源和矿产等初级产品供给如何保障？》，2022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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