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里糟糕的一天,也好过办公室里挺好的一天

农场里糟糕的一天,也好过办公室里挺好的一天
2023年04月02日 10:04 新京报书评周刊

城市里的打工人,不少都梦想逃离都市,在农场过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英国的一个倔强老头把这个梦想变成了现实。《克拉克森的农场》记录的便是他在农场劳作的硬核田园诗。在疫情封锁、恶劣天气、繁重劳动的夹击之下,他也发掘着农场生活的乐趣。

杰里米·克拉克森是英国的当红汽车节目主持人、专栏作家。他原本是一个屡屡登上英国媒体黑榜的暴躁老头,分不清楚大麦小麦,还是一个植物杀手。但他却突发奇想,决定去经营农场。

但没想到的是,农场的生活也充满艰辛。田园诗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美好,而是充满了硬核的“战斗”。在播种期赶上几十年一遇雨季,生长期赶上有记录以来最干旱的春季,收割期赶上百年一遇疫情。忙碌一整年,净赚144英镑。

但克拉克森也惊讶地发现,他从兰博基尼拖拉机、田野中的鹿和野兔、自己种的小麦做的三明治、自己种的苹果榨的果汁中,居然可以得到如此纯粹的快乐。

我们摘编的章节正是克拉克森对于城市、乡村两种生活、劳作方式的记录与观察,说是观察,其实充满妙趣横生的插科打诨。克拉克森对待农场生活的态度,也正保持他一贯的冷幽默的风格。

本文经出版社授权,节选自《克拉克森的农场》小标题为编者所加,非原文所有,内容较原文有删节修改。

原作者丨 [英]杰里米·克拉克森

《克拉克森的农场》,作者: [英]杰里米·克拉克森,译者: 吴超,版本: 磨铁·大鱼读品|台海出版社2023年2月版。

我不需要健身教练

种地就能强身健体

看得出来,“一月大戒酒”运动已经越来越深入人心。红酒销量增加了三分之一,啤酒增加了将近一半。这还只是人们在制作鸡尾酒时喝掉的部分。龙舌兰的销量猛增56%,而朗姆酒更是暴增64%。我太理解人们的心情了。第一次居家令颁布期间我也没少喝。每天傍晚,当夕阳从山毛榉的树梢上落下去,并用一片瑰丽的深红与你无声道别时,我便拿出一瓶冷藏过的玫瑰红葡萄酒,打开,坐下来一边喝一边聆听林鸽的叫声,一直喝到我突然发觉该换一杯莫吉托的时候。于是,我就跑到园子里摘薄荷。为了保护我的胃黏膜和肝脏,我用从小溪里摘回来的豆瓣菜下酒。喝完莫吉托再换百利甜酒,最后上床睡觉。老天爷,那段日子是多么逍遥快活,令人怀念啊。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当居家令解除,我们终于重返世界的时候,我已经胖得没了人样,活像一块踩着独轮车的艾尔斯岩石。我连弯腰系鞋带都困难;走路的时候裤子像出了交通事故;而我的膝盖又疼得要命,因为它们要支撑我那像界碑一样沉重的躯干。所以,当最新一轮居家令开始实施后,我采取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策略。这一次,我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做个更优秀的人。走在街上人们会拦下我,因为他们把我当成了伊基·波普或威廉·达福。我会成为你在《乡村档案》中看到的那种时髦老农,95 岁依然能扛着一头羊登上苏格兰的高山。

总而言之一句话:少喝酒,多锻炼。去健身房你都干什么?举几下杠铃,对着镜子孤芳自赏一阵,然后回家。倘若你用传统工具干些传统农活,那么一天下来你必然也会有所收获。别跟我说你没地,那是理由吗?你不也没健身房吗?你花钱到别人的健身房里健身,如果你肯付钱,我也愿意让你到我的不足道农场上帮我砍柴火。实际上,这或许还能解决因为农业补贴缩减而导致的经济问题。农场主们可以租些斧头,吸引一些年轻的健身爱好者,让他们到林子里砍树去。

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剧照。

现在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播种已经结束,而因为空气湿度大,多风,暂时还不适合喷洒农药。农场主们被迫关心起自己的身体来。除此之外他们只能干些杂活,比如修理大门,替换腐烂的篱笆桩子,补一补被獾拱破的围墙。所以,假如你恰好叫阿拉贝拉或卡米拉,且希望拥有傲人的腹肌,只需给我100 英镑,我立马就能给你安排工作。为了杜绝光说不练,我决定从修剪树篱开始,真正行动起来。正常情况下,我会在拖拉机后面挂一台又大又难看的机器,从树篱上梳一遍,树篱中的所有东西都会被绞得稀巴烂。那种效果基本相当于拿电钻在装着牛奶什锦早餐的袋子里搅一搅。正因为此,我们才选择在这个时间修剪树篱,再晚些小鸟就该在里面筑巢了。

但今天我不打算用机器,而是决定亲自动手。这意味着我需要某种工具,也意味着我有机会去逛一逛StowAg(英国百货商场)。这是天底下最好逛的农资百货了。如果你需要什么难看得要死但超级实用,且带着浓郁的农民气息的东西,来这里保准不会失望。要是这地方穿了件衬衣,那肯定是维耶勒法兰绒的;要是它穿了双鞋子,那必定是棕色的大头鞋。一开始我的注意力全被那些猪食槽、饮马桶和一看就很结实耐用的手提电锯给吸引住了,但最终我还是来到了卖剪枝器的区域。可选的类型实在太多,但我这个人喜欢把重量和能力画等号,所以就挑了个最重的。

回到家,我换上健身服:一件猎装绒大衣,每个口袋里装了20 发12 号口径的子弹,再穿上一双长筒雨靴,便向着那绿色的巨人出发了——去年,一道树篱把一扇不怎么常开的大门给裹了个严严实实。我来教你如何干这项工作。首先找到蔓生到大门上的枝条,而后顺藤摸瓜找到它在树篱上的主干,把剪枝器伸进去,双手用力一剪。随后抓住剪下的枝条往外拉,等枝条上的尖刺把你的手划得鲜血淋漓时,放下枝条,回去,开车到百货商场,买一双结实的工作手套。

没过多久我便得心应手起来。弯下腰,伸出剪枝器,扎稳马步,使出浑身力气剪断更粗的枝条。剪枝器笨重不堪,我的胳膊很快就酸痛难忍,臀大肌紧张得直哆嗦,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外面的气温只有零下1 摄氏度,我的脸却红扑扑的,大衣里面汗津津的。剪下的枝条堆成了小山,更重要的是,我那扇不怎么用的大门又可以自由地打开了。乔·威克斯(英国网红健身教练)锻炼之后能有这样的成果吗?激励先生(英国网红健身教练)能吗?

这天下午,我决定在农场上栽些篱笆桩子。这份工作的健身效果更为出众。还是那句话,有一种机器可以轻而易举地搞定这件事,你只需坐在温暖的拖拉机驾驶室里按个按钮就够了。但我选择了传统的方式,用一个打桩器亲手栽桩。那个打桩器就像一截排水用的钢管,只是一端封着口,两侧各有一个环形把手。

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剧照。

打桩器简单易操作,将工具置于桩子上端,铆足力气,将封口那一端当成锤子用。我在健身房里也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锻炼器械,可没有一样类似于打桩器。如果把在健身房里使用怪兽G6 引体吊塔锻炼比作在什罗浦郡联盟运河上钓鱼,那么修篱笆就像在深海中抓青枪鱼。正因如此,篱笆工人里面很少有胖子。才打了两个桩子,我的胳膊就吃不消了。它们像塞了僵尸香料一样无精打采地垂在我身体两侧。而我还要长途跋涉,爬上全英格兰最陡的山才能回到农场。关键是我兜里还装着一堆子弹,鞋子上的泥巴足有90 公斤重。当天夜里我只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舒畅,连喝红酒或啤酒的念想都没有。我甚至对莫吉托也提不起兴致,反倒喝了不少我农场上的矿泉水,还用我自种的小麦做成的面包做了个番茄火腿三明治。

农场在我心里有着多重意义:它是风景,是生意,坦白地说,是一笔财富。它能让我把个人资产光明正大地传给子女,而用不着担心税务员找上门来。不过我还从来没想过它会成为我的健身会所。可事实摆在眼前。我之所以强烈推荐,就是因为我前面说过的“一月大戒酒”运动实在太成功了。我很享受在农场上的劳作。

为何我的农场商店会引起争议?

现在只要打开电视,迎接我们的总是一些令人振奋的画面。比如,一个面颊绯红的乡下人正在给小羊接生,或者培育大黄。我们已经有了《农耕生活》《乡村农业比赛》《伟大的英国乡村》《乡村档案》以及《移居田园》等一大批农村题材的纪录片,但我在这个市场中发现了一个空白,因此《克拉克森的农场》便应时而生。而所有这些节目看完,你可能才刚刚转到第五频道,等待我们的是更多饱含着约克郡和王室之爱的精彩节目:《我们约克郡的农场》《在农场的这一周》《城乡生活对对碰》《开创乡村新生活》《本·福格尔:乡村新生》《万物生灵》《女王在约克郡的农场》《万物生灵:本·福格尔特别版》《本·福格尔在约克郡的女王农场》《约克郡农耕体验》《与安妮公主和本·福格尔在约克郡体验农耕》《与凯特·亨布尔下农场》以及《约克公爵夫妇做布丁》等。

所有这些节目有着一个共同的宗旨,即让城里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看看,英国的乡村生活是多么舒适和安逸。

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剧照。

哼。当你看西蒙·佩吉和尼克·弗罗斯特主演的电影《热血警探》时,你会认为影片里的情节全是虚构的,因为很明显一群年过花甲的体面人怎么会仅仅因为别人的房子和穿衣风格与传统的乡村价值观格格不入就大开杀戒呢?可现实中还真不好说。

最近听新闻说,东萨塞克斯郡有个野化达人被当地的市政委员会要求拆掉他在自家花园里修建的生态乐园。他对有关部门的这一决定感到极大地震惊和不安。我们只能希望和祈祷这位可怜的伙计别一时冲动想盖个大教堂出来。

其实问题很简单:在一个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和蔼可亲,见了面也乐于和你微笑或挥手致意,但总有那么极个别的家伙待人冷漠,说话又尖酸刻薄。这类人通常被大家称作教区委员。在这个畸形的世界里,他们所谓的资历只是因为他们在一个地方生活的时间足够长久,仅此而已。

所以,倘若你是那种眼界只比鼻尖高一点点,又从没出过远门的人,那你就是村里的元老。你就是海华沙。我在地方报社当记者的时候,曾连续多年报道过教区委员会的会议,所以我一直以为《蒂博雷的牧师》是一部纪录片。因为它真的特别写实,那些人的确都是些小心眼儿、神经病。在约克郡一个名叫布林斯沃斯的村子里,议员们曾经用了45 分钟讨论要不要给大会添置个新水壶,而后又用了45 分钟讨论是买个玻璃水壶还是塑料的。教区委员会说白了就是一个俱乐部,里面聚集的那群人希望把一切都维持在1858 年的样子。如果你搬进一个村子并对那里的某个传统颇有微词,比如五朔节花柱上悬挂的女巫,教区委员会基本上会对你不理不睬。但如果你对自家的花园放任自流,顺其自然,他们说不定会拿大剪刀剪断你的脖子。要是你敢开一家农场商店,那就等着天启四骑士驾着战车、挥舞着带火的战刀来找你算账吧。

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剧照。

就规模而言,我的农场商店小得毫不起眼,但在科茨沃尔德,它的存在却像一枚装满沙林毒气的核弹头。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建的是一座清真寺,或一条碍不着任何人的旁道。那样的话就不会引来如此之多的争议了。我们理解规划调控的必要性,也明白教区委员会里的那帮热心人有权发表反对意见,可在农村有那么一群人,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反对这个反对那个。他们好像就是为反对和仇恨而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在车库上加盖一间房,或者砍倒一棵树试试,到时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的商店开业没几天就收到了一封措辞严厉的警告信,说我们那些好吃的冰激凌不合规定,其原材料中使用的牛奶产自13 公里之外的格洛斯特郡,而这违反了某项法律条款。因为我在商店里售卖的农产品,必须是产自西牛津郡。那之后我又陆续收到许多意见:房顶的颜色不对;招牌宽了30 厘米;店内不允许出售茶和咖啡;盖在麦秆包上的斜纹棉布违反了防疫规定;停车场影响到了公路安全;腊肠卷卷错了,那个所谓的错处令人匪夷所思;还有我们要是在商店里卖啤酒,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就会蜂拥而至,他们必然会跑到墓地里大小便。

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剧照。

所有这一切只说明了这些所谓的19 世纪的守护者是多么落伍。因为当今这个时代,假如你想抨击什么,你得说他们引起了精神健康方面的问题,要么就说他们种族歧视。你说牛奶的产地不合规定,这很难让人心服口服。说来也怪,我在伦敦生活多年,除了有一次半夜2点在富勒姆路上把垃圾袋当足球踢时惹了点麻烦外,我不记得自己和哪个邻居拌过一次嘴。我想这可能因为住在大城市里的人都不得不与人和睦相处。不管遇到什么事,他们都义无反顾地选择坚忍克己,坦然面对。然而乡下是个完全不同的地方,甚至可能和你们在电视上看到的正好相反。如果一个地方过去从来没有存在过农场商店这种东西,那今后也不应该存在。尤其开店的老板是像我这种只在当地生活了区区25 年的人。我敢打赌,亚历山大·弗莱明发明盘尼西林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们肯定会围着他说,乡下人都忍受腹泻之苦几百年了,他们希望这个传统能延续下去。

令人恼火的是,反对的人从来只是一小撮,而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一小撮人都是谁,所以到头来你变得不相信任何人,只好在报纸上写文章嘲笑他们。于是,我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为了不让人头疼,咱们能不能把那些反对者的名字和照片都张贴在社区的公告板上呢?或者让他们出门时都戴上贴了反光条的棒球帽?这样乡村生活也许就能和谐得多了。

本文选自克拉克森的农场》,已获得出版方授权刊发;原文作者: [英]杰里米·克拉克森;摘编:张婷;编辑:张婷、商重明;导语校对:柳宝庆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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