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丨陈思琦
编 辑丨孙超逸
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配上黑色牛津鞋，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连鬓角都修剪得干干净净，于帆一身英伦绅士的装扮显得格外隆重。但此刻，他身边围满了同样盛装的求职者。
两米外，一家外资银行HR正进行现场面试沟通，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并不明显。于帆小声复习自己逐字逐句打磨过的英文自我介绍，人流挤过，推着于帆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他默念的声音也有些抖。
于帆今年9月即将从一所世界百强英国高校的金融专业硕士毕业。为给自己更多就业选择，20天的复活节假期，他没有选择在欧洲旅行，而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特种兵回国”，一头扎进了各种招聘会。
“商科找工作一年比一年‘卷’。提前回来就想赶上春招，拿到几个保底offer是最好，否则来回机票钱打了水漂。”于帆说。
4月13日，虽是周六，深圳会展中心迎来了异常密集的人流。近150家企业、超3000个岗位，一场海归人才招聘会在此举行，吸引了众多和于帆一样的归国求职者。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走访发现，虽然现场也有智能制造、新能源领域企业招聘工程师等技术类岗位，但以商科为主的留学生们却多数拥挤在银行、保险、快消电商等领域展位前。
招聘会现场。摄/陈思琦
接受外企“理货员”
“收到的简历绝大多数是商科。”招聘会现场，记者随机采访了金融、科技、快消、教育等多个领域企业，得到的反馈高度一致。
启德教育《中国留学市场2023年终盘点及2024年展望》显示，在英国、美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等热门留学地，商科均是中国学生首选的学科大类。
其中，2021/22学年赴英国读商科的中国学生同比2020/21学年上涨34.7%；赴美国读研的中国学生有13%选择商业和管理类专业；澳洲的中国留学生同样以管理和商务专业占比最大，2022年达到41%，比居第二位的社会与文化类专业（12%）高了29个百分点。
有留学中介向记者分析，金融、会计、管理等商科专业常被认为有较好的就业前景，工作体面，起薪较高。且国外商科对学生的专业背景要求相对宽松，无论理工科还是文科背景的学生，硕士阶段都能申请商科专业，学科知识的理解门槛也相对低。
赛道火热，加上对就业前景的高期待值，“僧多粥少”“冷热不均”的困境由此出现。
招聘会甫一开场，渣打银行、宁波银行、友邦人寿、泰康人寿等展位就聚起人流，或流畅或磕巴的英文对话此起彼伏。
“新加坡国立、伦敦政经、香港大学……名校商科的学生很多，简历非常亮眼的很少。且大多投递管培生项目，对销售岗比较抵触。”一保险公司HR向记者展示了厚厚一沓简历。
一机器人企业HR同样发现，公司在招的海外市场销售岗位虽薪酬可观，但简历寥寥：“在学生们的印象中，销售是比较低端的工作。家里花很多钱供他出国留学，回来却做销售，心理上还是有芥蒂。”
因留学开销较大，“高薪”也是留学生找工作的重要标准。新东方2023年调研数据显示，超过半数的本科和硕博留学生认为可在五年内“回本”。
现实并不完全遂人意。新南威尔士大学会计专业硕士生陈诚主要投递财务、审计方向，月薪要求2万元上下，但现场企业为应届生开出一万五以上的月薪已不多见。
陈诚告诉记者，留学之前他有2年的财务工作经历，彼时月薪已有一万八，“没道理读书回来工资更低了”。无奈之下，陈诚走向新东方展位，希望以雅思7.5分的成绩谋得一个雅思老师兼职，再继续寻觅高薪职位。
有趣的是，管理岗、高薪，留学生的这些求职筛选条件也有“松动”的时刻。
智联招聘《2023中国海归就业调查报告》显示，74%的留学生最看重“薪酬福利”，而关心“企业文化”的留学生占比37%，排名第二，比2022年的27.9%高出9个百分点。
“迪卡侬的零售岗位在国内大学的招聘不是很顺畅，学生们不愿从叠衣服、搬器材等琐碎工作做起。但留学生没有很抗拒，对品牌的认可度更高。”迪卡侬HR向记者透露。
迪卡侬的展位和传单上，“外企氛围”“12-20天年假”“六险一金”等字样尤其引人注目。不少投递简历的留学生表示，因自己本就是运动爱好者，最看重迪卡侬的外企性质和体育运动的活力氛围，销售岗并非不可接受。
沃尔玛HR车女士同样观察到，留学生对外企的认知度、投递意向度和忠实度更高，不会只考虑薪资。沃尔玛带来的采销岗位居多，但仅一个上午就收到了上百份简历。
“与电商公司相比，我们开出的薪资不太有竞争力。但留学生对work life balance的外企理念有更多认知，比起以‘996’为代价拿高工资，更看重老牌外企的稳定性和员工关怀。”车女士说。
“出海潮”藏着就业新机遇
据教育部统计，2024届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达1179万，同比增加21万。这不免让广大留学生绷紧心弦：如何与1179万人错开赛道？
“比起国内毕业生，我最大的优势就是留学生身份了，面试时会尽可能突出雅思口语7.5分、以前的外企实习等。”在偌大的场馆里逛了几圈，麦考瑞大学市场营销专业硕士生胡林仅投递了三份简历——迪卡侬、沃尔玛、阿里巴巴国际站。
近日，阿里国际启动2025届春招。招聘负责人公开表示：“具备国际视野、富有创新精神的年轻人是我们非常需要的，尤其是具备小语种能力，或长期在海外生活学习的全球化复合型人才。”
因“买全球、卖全球”的特殊属性，跨境电商从业人员不仅要有较高的外语水平，还需了解海外的法律法规、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等。国内虽有多所高校开设跨境电子商务专业，但据一位跨境电商HR观察，高校尚缺乏全链条培训，仍停留在基础的货物上架、流量管理、物流运输等环节，欠缺对全球视野的培养。
而对留学生来说，从规章制度到生活习俗，都是其海外求学过程中必然会接触的。此次招聘会上，阿里国际站设了专门展位，招募高级运力采购专家、国际物流产品运营等。留学生的天然优势叠加“大厂”光环，投递者络绎不绝。
与知名银行、外企、跨境电商大厂等“C位”展区形成鲜明对比，招聘会外围，零零星星有几家工业互联网、无人机、新能源、自动驾驶等领域企业。
这些企业并非不知道现场以商科学生为主、理工科学生偏少。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为“出海”业务招募更多国际化人才。
速腾聚创总部位于深圳，但在德国、美国等汽车工业重地也有业务布局。该公司HR告诉记者，虽研发岗占多数，但面向海外的供应链、销售等职能岗越来越多，希望吸纳更多英文能力强、熟悉海外市场的年轻人。
能源企业出海也已成趋势。威胜能源HR陈先生表示，公司主攻“金砖11国”市场，需要外派人力资源、财务等职能人员，薪资相较国内有很大的上浮空间。
“由于很少有专门学金砖国家法律法规的学生，我们希望员工在实践中慢慢学习如何与所在国的人力资源机构、工会打交道，前提是英语水平达标。”陈先生说。
猎聘大数据研究院《2023年度就业趋势数据报告》显示，2023年出海招聘职位同比增长40.41%。其中，新能源行业居首，占比8.83%；贸易/进出口、电子/半导体/集成电路位列第二、第三，分别占比6.96%、6.23%。
薪资方面，新能源招聘平均年薪最高，达38.4万元；互联网、计算机软件居第二、第三，分别为37.6万、35.7万元。
（文中于帆、陈诚、胡林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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