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书法家、浙江师范大学艺术学院教授杨尔
中国发展网讯金秋十月的一个午后,刚刚结束东南亚之旅的杨尔从印尼返程回国,坐在浙江师范大学南隅的一间书法工作室里,杨尔才觉得自己终于“定下心、回过神”。看着工作室里满墙的书法作品,“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当谈起旅行和书法的关系,已经年逾六旬的杨尔老师说“写书法是从姿势和笔划学起,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悟出笔法和特点;旅游也是一样的,行万里路就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事、物,需要自己去认知并判断,最后给出自己的看法。所以说,书法和旅游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后都是要融合进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
杨尔,1958年出生于风景秀丽、文人辈出的浙江绍兴诸暨,后在浙江师范大学任教并定居杭州。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琉璃厂画院理事,浙江师范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始于兴趣“书法是中国文化的精神”
说到自己与书法的渊源,杨尔提到了自己的外公。在杨尔孩提时代,作为账房先生的外公经常“左手算盘右手笔”,让杨尔印象颇深。
杨尔回忆说:“我于书法,纯粹是兴趣。记得儿时外公牵着我的手在村中行走时,总是指着墙上有书法气味的标语,教导我以后读书一定要写好字。上小学一二年级时,隔天下午的十五分钟写字课,也是我期待的。因而二十个字的作业,常被老师圈上许多红圈,有时甚至是全圈,也是喜滋滋的。”
及至高中,杨尔碰到的楼耀芳先生做班主任和语文老师,惊叹于他的学问和那么充满豪情的行楷板书,总是暗暗模仿。从他那里和同村的老师那里借到了柳公权、颜真卿、文徵明的字帖,奉为至宝。其认真地用半透明的纸双钩摹下来,作为自己临摹的字帖——。“字帖烧光了的年代,这些双钩摹下来的‘字帖’,也是宝贝。”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杨尔有幸拜识了骆恒光先生,他第一次看到我的字,只说“杨尔,我写几个字给你看看”。看了骆老师的书写过程,我才知道毛笔字要这样写——这就叫“用笔”,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回忆起过往,杨尔说:“骆老师诲人不倦,三十多年来,不论是去信求教,还是当面请他指点,都循循善诱,悉心真诚,使我受益终身。”一九七八年,其考上了绍兴师范专科学校(现绍兴文理学院),老师中也有喜欢书法的,去请教时,坐在他们床边的小凳子上,从床头拿出他们在翻检的杨尔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古代法帖,“静静地读帖,那真是贪婪而幸福。”
“兴趣真的是最好的启蒙老师。”杨尔如此说。
盛于工作“书法可以百花齐放,但书风不能脱离传统”
对杨尔来说,书法对于生活工作而言,都是融为一体的。工作了,从教了,他一边教书,一边也慢慢地积累对书法的体会。现在,一晃就是四十多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
“我觉得书法这活,是性情中人的活。它既是慢节奏生活的体现,需要人静静地沉下来,青灯黄卷,而对先贤的法帖,仔细地一笔一笔地临摹学习,而有时,又需要激情澎湃,浮想联翩,仿佛着了魔似的。记得在诸暨师范教书时,我每每看到陆维钊先生那风华激荡、高蹈绝尘的行草书时,常兴奋地连午觉也睡不着……”杨尔感慨地表示。
对书法的认识,杨尔还是认为以“二王”为代表的魏晋一脉书风为正宗。“我们提倡百花齐放,但花也是有区别的。”王羲之书法如花中之牡丹,美艳似天香国色,又如深谷之幽兰,暗香袭人,回味无穷。因而我不认同那种脱离传统的书风。
书法也是一种主观性很强的观念性艺术,这与书家的识见,而识见的高低,又与书法家的文史知识很有关联。对此,杨尔颇有感慨:我常想到陆维钊、沙孟海先生在教育弟子时要求他们通文史之学的教诲,因而常常遗憾自己的国学基础,因为十年特殊时期的耽误而十分薄弱。虽然后来在读中文专业时“赶”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有时为了知晓文史方面的基本问题,也要费好大的劲,有时连最基础的知识也不甚了了,这使得我也常常脸红……
“但我还是幸运的,我有许多师友同道可以交流、讨论书法艺术。许洪流同学从书法本科到博士毕业后到现在,我始终没有间断同他的交流。每当我在书法学习中碰到难题,总是要与他讨论切磋。我也常常向楼耀芳、骆寒超老师请教,与他们谈文学,谈书法,谈社会,聆听他们具有哲学意味的高见。他们为人为学的高风亮节,深深地感染和激励着我,鞭我前行,催我奋进。”在浙江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任教十多年来,杨尔与同道交流书法结构的演变特点、书法用笔的变化,而他们还不厌其烦地为其搜集隋唐墓志,使其找到了逆褚遂良、欧阳询、虞世南而上的楷书新天地,懂得了“杨隋书风”的含义,也明白了为什么有的老先生说“书不能学唐以下”的道理。
“书法艺术源远流长,是我们民族的国粹,中国的哲学和艺术都与书法息息相关,在这个崇高的艺术领域里,我深感自己的渺小与不足。”
“最是杨君能学古,九成雁塔自成楼。”
“从来翰墨忌凡流,旧理新姿细细求。最是杨君能学古,九成雁塔自成楼。”
“何年欧柳何年褚,大字堂堂玉琢成。今夜还添砚中墨,铁崖山上月初升。”
对于杨尔的书法成就,他的老师骆恒光在为杨尔作品出版作序时欣然作了如上两首诗,其对杨尔的认可和称赞由此可见一斑。
骆恒光说“近来,杨尔出示近作,令我眼前一亮,和以往看到的大异其趣。询之方知近年学褚遂良甚用力。褚为初唐四大书家之一,笔力遒婉,骨气洞达,继二王、欧虞后,别开生面。”
“尤为可贵的是,杨尔能写小楷,也能写大字。大字楷书之难,难于布局立势。必须腕底运笔烂熟,所谓意在笔先,方能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杨尔的大字楷书结字舒展匀整,笔致清润婉丽,直中有曲,柔中寓刚,血肉停匀,可知书写时全神贯注,心态安和宁静。于米芾所言‘大字如小字’者,意颇近之,殊为难得。”
对于杨尔的书法成长史,骆恒光表示:二十余年前,初前杨尔所写字多用方笔,中心紧凑,结构平正中见峭拔,戈戟森然,用力稳健,略得欧阳询书法神趣。后来,杨尔调到浙江财政学校和浙江师范大学任教,随着和外界接触频繁,更开拓了眼界,提升了鉴赏力,楷书不仅学得欧阳询,亦学颜真卿、柳公权等庄家,行书学王羲之《兰亭序》、《圣教序》,兼取米芾、文徵明、杨凝式,草书则以学孙过庭《书谱》为主,书艺随之猛进。
“就比楷书而言,他早年学的欧书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在此基础上泛学各家,吸取各家的长处,不断地充实和完善自己,逐渐进入一种更高的境界。”
“要让人人都能写得一手好字”
当下,随着电脑技术的普及,写字的地方越来越少,所以许多小孩子和年轻人的字也写得越来越难看了。“虽然许多学校开始在普及书法教育,但是相对繁重的课业,真正实施起来还是有很大的难度。”杨尔表示,其实只要孩子们能够认识到书法中的奥妙,特别是中华传统文化与书法的关联性,只要认真学习,书法还是容易入门的。
“哪怕是三四十岁的中青年人,只要愿意认真学习,用两年时间,也能学得一手好书法字。只要开始学习,几岁开始都不会太晚。”杨尔笑言。
在说到书法的发展,杨尔如数家珍,他认为要从“书法创作与实践、书法教育、书法理论”这三个方面进行学习,既深入又浅出,让大家认识书法、学会书法、掌握书法。
杨尔的生活,也紧紧地与书法融合在一起。
于书法教育,杨尔在学校里教了近四十年的书法,积累了自己的经验,形成了独特的教育方法。首先,他特别重视老师直观的示范,认为在示范中讲解书法笔法与结构的精微,特别容易为学习者所接受。其次,杨尔认为学习书法是有一个内在规律,这就是学习书法的“序”,必须循序渐进,他认为初学书法必须从楷书开始。
“楷书已经八法完备,用笔必须八面出锋,结构上也丰富而精微。”楷书中,他尤重初唐楷书,他认为初唐楷书古雅而厚重,有草意、直接魏晋,为楷书中的样板。
作为一个学者,杨尔在书法理论上也有较高的造诣。长期研究其祖先杨维桢的书法,有多篇书法在《中国书法》杂志和大学学报上发表,在中国书法家协会第四届书法学术研讨会上,他研究杨维桢的论文获三等奖。
杨尔还参编了一些古代的字帖,在评价经典作品上,肯定的同时一分为二地为学者指出经典作品须注意的地方。在西泠印社出版的《碑帖善本精华·玄秘塔碑》中,他是这样提醒初学者的:“……此石碑无疑也是初学楷书的优秀范本。不过,‘柳体’是唐楷‘尚法’的定型化的典范,比起欧体、颜体的用笔,柳字的点画更富修饰性,初学者切忌描头画角而做作。‘柳体’结字上紧下宽,如一味强调,也会带来“缩头”之病,初学者不可不察。”
……
如上,体现了一个学者的严谨与独特视角。
在书法创作与实践上,杨尔在退休后用功更勤。在楷书方面,他认为以古雅为上,从初唐楷书上追隋、六朝碑刻到钟王,初步形成了杨尔楷书的表现语言。
著名学者徐建融先生评价曰:“观其所书,结字则宽绰有余,缜密无间;用笔则寓刚健于婀娜,杂端庄于流丽。法度庄严、性严婀曼,若瑶台婵娟美丽多方,而又文质彬彬、温雅俊健。一句一捺,似不胜罗绮而波势自起,圆润灵秀处,如飞举之仙,飘逸不群。虽然没有时风所追逐的强烈视觉冲击力,却涵有古意、所向往的深静心灵感染力。”“在热闹的书坛,像杨尔这个年龄这样每天临帖,孜孜不倦地追逐着书法的理想境界,确实凤毛麟角。”
在杨尔老师的书法工作室里,除了书画笔墨和各类书法典籍之外,几无落脚的地方。在书柜的角落,我看到散落着书:《杨尔书法作品集》《深信因果-杨尔书法作品集》《杨尔楷书心经、兰亭序》《杨尔楷书正气歌》等,一字一句、一笔一划、一书一册,都在经意与不经意间彰显了一个书法家的精、气、神。
他是那么地热爱书法、热爱中华传统文化——他是书法家杨尔。(沈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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