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奎林
在缺少抒情与诗意的当下,依然有许多作家诗人用自己的独立文体穿透生活的睫毛,抒发着早已久违的诗意情感和诗性想像。而江西诗人胡刚毅无疑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用健朗俊爽的语言、纯净拙朴的意象唱出了优美抒情的歌,先后在《诗刊》、《草堂》《人民日报》、《诗选刊》《星星》等报刊发表诗歌多首,出版诗集《生命与大海》、《每个人都是一棵走动的树》等。总体而言,其诗灵动清纯、清新俊逸,富有哲理和意趣,呈现出诗人对人生、对生活、对自然万物、对真善美的热爱和追求。
刘勰云:“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通过诗歌语言歌咏出这种情感。胡刚毅就是在井冈山这块红土绿山碧水下成长,红土的坚韧、绿山的盈翠、碧水的柔美培养了他的诗情,仁者乐山、智者乐山,在山水与大地的庇荫下,他把自然万物、春夏秋冬的性格糅合在诗歌的主体情绪和叙述对象中,写了不少美丽的抒情诗,蜜蜂、树木、江河、春天、星星、菊花、鸟鸣、河流、大地、太阳、风、种子等宇宙万物成为诗人五光十色的诗歌意象元素。可以说,诗人胡刚毅把时间、空间、生活、物质、情绪等以诗性的语言调动起来,以凝炼的诗行呈现出含蓄、朴实、委婉而又千姿百态的优美情感和瞬间感受。
于是,他诗中的自然万物也成为人格化的爱的心灵烛照,日常生活的喜怒哀乐在诗性追求中则变得更加灵性,凸显出哲思的智慧。《一棵树的故事》表面上以拟人、象征手法描写一棵树的成长,实质上则是对几千年繁衍传承的中华民族的抒写,无论血雨风霜,无论严寒酷暑,树都坚强的生存在旷野之中:“树皮封存的圈圈密纹的年轮里/记载了家庭一部沉重的编年史”,它一种哲理的暗示表达了诗人追寻民族之根的虔诚。
诗人以自己细腻的笔触、诗性的语言攫取日常生活每一个细节,《云》、《一声鸟鸣》、《丈量》、《掏出》、《呼吸》、《芦苇扫帚》、《炊烟》、等诗都通过具象化的动作呈现戏剧性处境,进而在日常生活的卑微处呈现诗意的哲思。《每个人都是一棵走动的树》更是尽情地抒发灵动飞扬、充满个性的个体,以一种青春的激情歌唱爱情的坚贞和人生的欢畅:“每棵树都是歌唱家,当爱之唇如唱针/吻上内心的唱片,春天就来临了”,读着此诗总让人想起舒婷的《致橡树》。而作者也在《小人像稗草躲在稻禾中间》、《荷花的故事》等诗中把人性的丑恶暴露的一览无遗,尤其是对“小人”与“谣言”进行了控诉,呈现出诗歌主体刚正、耿直、嫉恶如仇的性格。
《水啊水》、《菊》、《牛》、《会飞的花》、《在花的河流上》、《梅》等诗歌中诗人既对那种懦弱与不屑进行了批判,也对那憨厚负重的牛与蜜蜂、那挺拔的不畏寒潮的水意象以及梅花等进行了赞颂,这不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目标吗?可以说,胡刚毅热爱自己的生活和诗歌,以诗歌的形式去建构现实生活和世俗人生中的喜怒哀乐等,并把对世界、对生活、对人生的体验和感悟融入诗歌的创作中,并在思维的转化中进行意象和细节的黏合,进而在事物、景象与人性的类比中穿透哲理意识和悟道韵味,使文本成为传载诗人自身感情的理想寄托。
对爱恋的赞颂和对朋友的思念是诗人创作的一个主要方向。诚然,中国几千年来的的诗歌创作核心就是爱恋,无论是上古的《诗经》还是当代舒婷的《致橡树》,爱情作为人类最为幸福的核心,已经成为中国文学的源头与图腾,而且还形成了一种爱情书写的模式,那就是以一种直抒胸臆的方式来表达爱情。诗人胡刚毅也喜欢抒写爱情,但他的抒写与直抒胸臆的传统书写不一样,他往往通过具象化的固态方式和活泼灵动的细节描写作为载体来传递、来类比爱情的美和恋爱的微妙心态。例如《搭乘一辆春天的滑滑车》“驶向雪花飘飞的爱情终点站”,而《土拨鼠》则以一种比喻的修辞传递出爱情的羞涩与颤动,诗人通过具象化的土拨鼠的细节描绘,栩栩如生般的表达了爱情甜蜜时的微妙的复杂心境。
而他的《冰》、《打铁》、《小植物要破土而出》等都是通过如此细腻之笔传递出爱情的微妙之态。《一种火》(《诗刊》2009年1期)更是传递出一种艰辛的责任与爱的承诺,诗人首先亮出观点:“爱,真累真苦真难啊!”接着通过煤矿工人艰辛的挖煤过程向读者展示出这些工人为了家人的美好生活及对家人的爱而努力工作的执着:“拖上一筐黑黑的煤/交给一双黑黑的眼睛/去点燃一种火/取暖一辈子/这种火熄灭的灰烬里/就诞生了哎的果!”这种“火”无疑就是“爱”之火,对亲人的爱、对家人的爱、对妻子的爱,这就是煤矿工人冒着危险辛苦工作的一种责任与义务,诗人表达出对挖煤工人坚守爱的责任的赞颂之情。
而《日夜抚摸我心跳的一位知已》则以小见大,通过电话磁卡的抒写表达主体“我”对亲人、对爱人的思念之情和对磁卡的感激之情:“出门在外她是我遥望家乡炊烟的窗口,/是我与父母妻女心与心的桥梁”,“多少云的问候、风的絮语,/雷电的消息、大海的潮汐,/是她在传递,如一位不知劳累的,/马拉松选手奔跑在关山迢遥的线路上。”
《街上巧遇老友阿书》则表达了“我”巧遇老友的激动之情:“紧紧抓住老友不愿松手/生怕他再一次神秘走失/云深不知处的岁月”。生命存在于故乡、亲人和朋友的此在之间,作为一个挥之不去的真实存在已经成为人类生存的阴影,在故乡的嘱托中我们延伸自己的未来,独行于异乡之中,但我们的根永远在故土、亲人、朋友那明媚的蓝天下翱翔。
诗歌往往是作者把对客观事物的理性认知糅到穿透现实经验自觉和文化想像的镜像语言中,成为诗性与灵魂对话的载体,也就有了托物言志的抒情。于是,抒情的情绪渲染、视觉的愉悦与阅读的快感在经验中获得一种丰腴的交融和自洽,使得胡刚毅的诗执着的建构起一种韵味十足的诗意境界,进而获得主体性的顿悟与宁静,诗意的栖居与大地之上。
他语言也极为质朴简练,常以白描、类比的修辞方式表达万物与人的灵性相通。《春天》写的极富灵动快乐。雪莱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古诗云“春江水暖鸭先知”,万物复苏、宇宙同乐的脚步让春天降临到我们这个世界中,春雨、冰冻的融化就是见证,而蜜蜂、蝴蝶、野花、春风、雁阵、种子等则是春潮的暗示,他们都拉开了人生的旅程,从蛰伏的冬季进入到温暖如春的明媚风情,无不欢欣鼓舞。最后一句更是神来之笔,把诗歌推向了高潮:“春潮/春潮正在我们每个人的心海波澜起伏,激情澎湃”,以大自然的直抒胸臆来暗示作为自然主体的人面对春天时的心理状态,表达了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对生活的热爱,以极为细腻的笔触书写出灿烂阳光的春天世界。该诗通过日常经验的诗意传递,从而使得“春”在诗人的笔下逐渐拟人化、隐喻化,最终成为人格化的独立主体。
《秋》写的最为冲淡空灵,秋的世界是温柔而美丽、宁静而略带感伤的,枫叶泼红、秋果落下虽然是成熟的表达,但也是秋天行间结束的预兆:“大山的一叠叠寂寞/平息处 已静卧成冬的手心/捂着轮回的冷暖”,读着这首诗,总让我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宇宙物像在诗中拟人化和动作化,充满了宿命般的生命观照,而人化了的动作是如此的温柔与细致,意境又是如此的柔美,全诗诗意盎然,宁静而又美丽。
正如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有云:“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情与景、意与象、隐与秀在诗中走向交融与统一。诗人善于挖掘万物身上藏蕴的灵性,将大地、河流、山川、草木、花鸟等人格化,讴歌它们的纯真、善良、质朴,表达了对大自然的歌颂与赞美之情,进而营造出一片片绿叶般的诗情画意,进而提升了诗人的品格。
陆机在《文赋》中强调“诗缘情而绮靡”,正是诗人对祖国河山和大自然的热爱,其抒情诗显得清新优美、诗意盎然。《一座大山的春天》、《永远的井冈山》和《井冈山主峰》从革命历史长河的视角呈现出一幅幅革命细节,“无数红军战士在烈火中涅槃,与土地融为一体/厚厚的冰雪湮不没他们的歌吟与绚丽的梦”,正是在一代伟人的领导下,红军战士抛头颅、洒热血,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他们的血和泪与这块红色的土地融为一体,他们的光辉事迹和创造的井冈山精神永远是我们后来者学习的地方,诗歌寄托了诗人对革命先烈的崇敬之情和对井冈山这块红色土地的热爱之情。
胡刚毅的组诗《我的诗,做一回鼓槌吧》获《诗刊》等举办的2009年全国大赛二等奖。该诗共四首、200余行,感情真挚充沛:“一个个游客是鼓槌/把神农山的高幽奇崛之美/和它响当当的名声敲得震天响”,歌颂了神农山美丽,通过壮丽河山的抒写激发人们的爱国热情,全诗语言舒展自如,想像丰富,韵味无穷。每一片风景都是一种心境,这是麦田里的守望者的坚定足迹,这是承受生命之重与生命之轻的独唱者的夜莺。
总之,胡刚毅在诗中讴歌自然、抒发自我情感,通过诗性的语言和情感营造着一片片诗意,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无论是故友之情抑或对故乡家园的赞誉之情,都在这诗意的情感创造中浇灌出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灵动的情感意象和抒情风格。其语言的使用也非常富有古典美,运用通感、拟人、比喻、反复等修辞用美丽、干净的语言把这种古典美和哲思意蕴串联起来。因此,其诗艺术上也就较为意境空灵,清新淡远,悠扬缠绵。海德格尔解读荷尔德林诗的时候,认为人应该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是的,用文字照亮生活,在生活中追求诗性的抒情,这正是诗人胡刚毅所寻找的目标,也正如他自己在电视采访中所说:“诗歌能使人灵秀,能使人高尚”,写诗“能寻找内心的宁静和精神的寄托。”
作者:龚奎林,男,文学博士,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吉安市作协主席。已在《诗刊》《文艺报》、《诗探索》、《当代文坛》、《甘肃社会科学》、《江西社会科学》、《内蒙古社会科学》、《山花》、《名作欣赏》、《莽原》、《西湖》、《诗歌月刊》、《星星诗歌》、《中西诗歌》等刊物发表论文和评论四十余篇,主要从事当代小说、诗歌和电影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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