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融八卦女作者：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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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个银行的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姐妹版本——《卖金钞的小桂圆》：
这是年底任务结束日的最后一天，鹅毛大雪纷飞，天气寒冷的可怕。
一个卖金钞的小女孩在街上走着，她的工服又单又薄，脚上穿着高跟的工鞋。
下了柜的她又累又困，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她的背包里装着20套金钞，一路上不住口地叫着：“卖金钞呀，卖金钞呀！”
但是人们都在买基金和理财，又有谁会理她呢？
快8点了，她没有卖掉一套金钞，没有哪个好心人帮她完成一个裕农通任务，甚至连年底的ETC，都要搁浅了。
她走着走着，在一幢楼房的窗前停下了，室内的情景吸引住了她。
哇！屋里的ETC办理队伍好长啊，孩子们手里拿着的金钞真漂亮，裕农通居然有人主动上门了。
小桂圆想着想着，拆开一片金钞，她看见经理小笑眯眯的对她说：“小X，恭喜你，这个月的营销任务完成啦。”
小桂圆又拆开一片金钞，她看见前几天投诉过她的大妈说：“你这个金钞怎么卖，我想买3套给我三个孙子做压岁钱。”
想到这，小桂圆再拆开了一片金钞，她看见行长对她说；“你明天去后台风控，不用坐柜了。”
第二天，雪停了，太阳升起来了，照得大地金灿灿的。
行领导来到金钞工作微信群里祝贺金钞销量再创记录。支行行长们激动的点赞发红包，同事们应声附和。
这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桂圆把辞职信和20套金钞，放在了行长的办公桌上，再也没有回来上班。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一个银行的战友，请对号入座，并且在留言板写下卖金钞的小女孩三次打开金钞时的思想感情。
1.
本来大家认为ETC结束，可以休息一阵了，但银行的营销往往就是——上一个营销还没结束，下几个营销同时进行。
因为银行人多，接触的客户也多，这是绝佳的销售渠道。
“发传单找不到人吗？找我们银行！搞促销找不到人吗？找我们银行！”
最近每个周末都出门摆摊加班的小丽这样嚷嚷道：
“银行是当今最大的劳务集团，要是没有经营范围限制，提要求吧，给钱啥都干，我们有的是人！如果没卖出去，我们还会自己坑自己人买。
还记得当年微信里金苹果我也给你留了一套的噩梦吗？最后金苹果都是我们自己买的，而金钞的噩梦那可是年年有。”
“我刚刚被强制买了2枚金钞，一枚质量0.8g，卖655。得到了行长在零售业务群点赞一个大拇指。所以说，行长的一个大拇指价值1310元。”
而这只是一个建行普通的“卖金钞的小女孩”。
年底了，在建行的每个分行，都有许多这样卖金钞的小女孩，而卖不掉的金钞，如果不想因为没完成任务被处罚，就只能自己买下来。
微博网友控诉：
金钞的营销任务太苦太重，自己月薪也就四五千，还得搭出好多钱买金钞。
虽然原博已经被删，但是微博上，仍然有不少网友表示，自己的金钞任务多得喘不过气，不得不自己回购。
另外，有建行员工反映，现在银行透明，员工们没有内购价，员工购买和零售价一模一样，买了多半会自己砸手里。
在建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吴大姐详细分析到，每次的营销任务，支行领导领来任务会把总数拆解。一般情况下会在各种部门和网点之间平均分配。但如果赶上旺季营销，网点至少几百个任务，甚至上千。
“还有的支行比较变态，一个客户经理可能就上百个任务，这跟客户经理带的客户结构有关。“
在吴大姐看来，对于金钞来说，其实最好办的是对公客户经理，他们可以和公司客户协商，有些关系不错正好有需求的企业，批量买一些贵金属产品回去当职工福利或者年会奖品。
但是据一些客户经理反映，现在很多企业不这么干了，因为一张金钞看起来也不怎么值钱的样子，很多企业与其花钱买金钞当福利，还不如买点米面油购物卡什么的来得实惠。
上海建行某网点的柜员小美说：“我们应该是所有建行员工幸福度最高的地区，ETC任务不重，网点今年金钞只有几十个任务，但就这几十个，还是要找大客户消化，像奢侈品配货一样，把东西强卖给人家”。
▲据不完全统计，建行压岁金钞截止11月12日合计销售237万套。图片来源：微信公众号“咱黄金人儿”
2.
金钞金钞，其实它并不是钞票，没有面值，究其本质，就是一种黄金做的工艺品。
至于升值空间，看供需关系，虽然银行在宣传话术中会说“前些年的都已经大大升值”。但是我们在闲鱼可以看到，基本上金钞都是“打骨折”在卖，为什么呢？
▲目前零售价655的金钞闲鱼最低已经卖到了418
因为就金价来说，金钞每张0.8克到1克，其实并不值这个价，近三年，上海黄金交易所的挂牌金价最高就是357元/克。
如果要和工艺品比，周大福最新金价为420元/克。
而今年建行一套重量1克的金钞，就要买655元，这还是双十一期间的折扣价，原价729，确实比饰品贵出不少，相当于每克加了300元工费，但这工费的体现仅仅是印刷品。
一般消费者投资黄金，除了做饰品以外，看重的就是黄金等贵金属的保值、增值功能。金钞首先不能做饰品，其次溢价太高，增值空间有限，这就导致了大家对于金钞的购买欲望实际上不甚强烈。
但是银行为什么要强推呢？
吴大姐说：“因为中收高！”
中收即中间业务收入，中间业务不像传统的资产负债业务，受金融法规的严格限制。一般情况下，只要交易双方认可，就可达成协议。可以在场内交易，也可以在场外交易，灵活度非常高，利润也很可观。
“所以就像代销基金产品一样，哪家中收给的多，上面就往死里推，因为他家给咱钱多啊！”
据吴大姐反映，今年与建行合作金钞的贵金属公司叫做国金黄金，企查查上显示，这家公司多次和银行合作：
招聘职位中，还专门有个”银行渠道”的贵金属销售。
另外，国金黄金还冲刺过资本市场，但是被发审委否了。在招股书中，它曾披露过每年向各家银行销售贵金属的“战绩”：
我们就按建设银行来估算吧，有网友晒出各银行每年的金钞完成量，建行遥遥领先：
17、18、19年（实际销售日期也就是16、17、18）建行分别卖了260、296、334万套生肖金钞，按当年的售价628、658、666元出售，平均每年卖了20亿元。
2017年，国金黄金对建行的销售额为7.23亿元，而建行销售了296万套，售价为658元/套，销售额为19.47亿元，可以大概估算一下，建行只此一项，中间收入就在10亿元左右。
当时发审委就替桂圆们质疑过国金黄金，为什么销售渠道严重依赖于银行？
因为银行中收高、人又多、卖不完还有员工兜底，双赢啊！
3.
让银行员工们叫苦不迭的，除了这些中收高的产品实际上“物无所值”、营销难度大、费时费力以外，完不成扣钱，也是主要因素之一。
吴大姐说：“一般分配到个人的指标，如果完成得好，那么员工一人买一个，达到一个全员体验产品的目的就好。”
如果指标完成不好，除了自己买，行里就要下硬性要求了。
支行会制定该产品的营销考核办法，营销岗的人多少任务，内勤岗的人多少任务，完成了怎么奖励，完不成怎么扣，都会有详细的算法。
反正算来算去支行肯定不会吃亏，大不了就是没完成任务扣的钱，奖励给超额完成的人。结果就是左口袋进右口袋，不用花费人力费用，还起到一个激励惩罚的作用，岂不美哉？
所以银行一有任务的套路都是：任务多定，指标多下，奖惩结合，门道都在扣罚上。
“完成任务了，也不算普通员工的功劳；任务没完成，钱都扣回去，给行里也节省了绩效预算，反正怎么算，两面都有效益，行里稳赚不赔，受夹板气的是我们基层员工。”
另外，吴大姐还具体分析了没有完成金钞等营销任务，这钱怎么扣。
▲网点奖金池惩罚示例
这是网点统一扣的奖金，再由网点的行长根据员工任务完成情况平摊到每位员工上。除了网点的奖金池要扣减以外，对应到个人也有扣罚，只是没有太严重，无非是少完成一个，扣几十到几百元不等。
但大家最怕的都是涉及到年终奖，完不成任务直接按比例从你年终奖里扣走，这样损失就会非常大，本来普通柜员的工资就不高，就指着年终奖。
“所以这也是银行基层的心酸，你完成了任务还不算完，网点如果没完成任务，可能还是要跟着一起倒霉，我们经常是自己和网点一起扣。”
当然也存在一种情况，如果自己和网点都超额完成了任务，那就是双重奖励，但吴大姐直言，这很难。
另外，吴大姐说，就算你完成了金钞获得了双重奖励，也会有钱从别的地方扣走。因为网点还有别的任务，再厉害的网点也不可能所有任务都能完成。
“所以你甚至不能想象，我们行的司机师傅，身上都有5个金钞任务。”
4.
小丽说起金钞的销量，气就不打一处来。
“切，你问问他们，这里有多少是员工自己买的，这玩意儿我们买来也不能变现，除了打折卖闲鱼就是过年送小孩。对了，我们还下发过一条通知，不许员工自己买了金钞以后再去卖闲鱼，当时大家都惊呆了，这金钞自己买了，就是自己的东西了，凭什么不让我们挂闲鱼？”
对于这个金钞，如果员工不想买，行不行？
当然可以！
但就像这位网友说的：不买金钞就一直扣绩效，扣到你屈服为止，让你一次疼个够，把病治了，明年看你买不买。
所以啊，在银行，如果你是基层员工，那么奖励是相对的，扣钱才是绝对的…
评论区，有多少卖金钞的小女孩呢，举起你们的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