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份工作都可能是个围城，银行尤是。
我是校招进入长三角城市某四大国有大行的。
那一年，银行还是一个看起来光鲜的职业。
1.
/ 职场下马威/
初入职场，社会就给我这个小白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我报的是大学所在城市的某国有银行，在校招的时候，银行给我填了意向书，是愿意去区县还是愿意在市区。我写了“市区”，“不服从分配”。
很快我收到了录取的通知，签了三方协议。紧接着是新员工培训。这一切都发生在过年前。
经历完毕业答辩，我拿到毕业证书，开开心心在家等上班的通知。对于我这样一个普通重点本科的毕业生，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这是莫大的好运。
天天在家混吃混喝日子，真是爽啊！我度过了人生最漫长的暑假。
我在7月初等来上班的通知，他通知我去该市的一个区报到。这是我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从市区出发需要将近一个半小时，大致上是这个城市的乡下吧。
我本能是拒绝的。在我跟父母哭诉的时候，猛然发现，我都没有PlanB, 过早的签下了三方，可到了7月份，春招、秋招都已经过去，哪里去找什么好工作。
我骑虎难下，只能哭哭啼啼的顺从命运的安排。
那时候，银行有两种编制，一种是派遣制，一种是正式工。我这样校招的算是正式合同工。刚进去的时候，虽然是最最底层的柜员，最最辛苦的工作，竟然也会有一种优越感。
来到当地的银行报到的时候，我再次被打懵了。我被分到了一个基层网点做对私柜员，我没有想到，连当地区的分行都呆不住。同一年进来的同学，甚至是派遣编制进来的同学，大部分去做了舒服很多的对公柜台，甚至财务岗、秘书岗。
对私综合柜员也称为高柜，做着最基础的现金业务，没有午休，一大早接库，晚上送库，时时刻刻走在摄像头的监视下。中途上个厕所都有大把的规矩，更别说请假什么的，大概是最没有自由的工作了。对公柜台好很多，没有现金业务，中午也可以午休。
周边的同事告诉我，没有关系就是这样的。这是我第一次，对于“关系”有了这么深刻的理解。
后来银行取消了派遣制，招人的时候分为营销岗和柜员岗，当然这都是后话。
2.
/ 灰暗的对私柜台 /
在进入这个行业前，父母也好，亲戚也好，都觉得银行是一个体面的工作。
大概就是围城吧。缩在那身工作服里，并没有给我丝毫什么安全感。
对私柜员永远是整个银行最早上班的。我所在的网点有些偏远，运钞车却总在7点多点的时候就到了。也就意味着，我必须在7点之前到达网点。每天6点不到就起床，不吃早饭，踩着自行车去网点，是每个工作日的常态。
每天勤勤恳恳的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想到每日起早贪黑，旁边的同事每天8点多才出门，中午午休，工作强度比我小很多，最后我的年终奖还不如人家一半的时候，我也会不平和慌乱。
柜台工作枯燥，也没有自由。可国有大行变态的系统，才让人崩溃。电脑又慢又容易死机，步骤多的一塌糊涂。外面的客户等不到号，里面的柜员受限于系统，干不出效率。排队的人常常挤了一个屋子，玻璃窗外时时传来不耐烦的指责声。我能理解，可这样的无端谩骂，让人沮丧。
我所在的网点就两个对私柜台，身后有两个摄像头24小时拍着，每天的流水账，都要敲好号码交到后台，由运钞车带回总行。总行后台会再次检查，有差错就会下差错单，会扣网点的分，也会扣绩效。这样的考核机制，很是苛刻。
对私柜台是做四天休息两天，这让我和双休日几乎完美错过。进了银行，我几乎很少和朋友约会，因为凑不齐时间，即便我愿意做几个小时的公交去和他们约个会。周边的同事也是正常双休，即便是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我依旧是一个人，时刻被孤独感侵蚀。
对私柜台工作，大概是我经历过的最为灰暗的时光。那时候，银行发了一本当时的畅销书《正能量》。读了几遍，愈发觉得这样的生活荒诞可笑。
一个月一次的录像点评，忘了举手，或者在客户面前喝口水都会罚钱。
很多交易需要网上后台授权，对方老师因为资料拍的不清楚、或者不齐全拒绝几次就会罚钱。不清楚或者资料不齐，往往又很主观。
信用卡没有完成规定数量（我第一年进去100张），会罚钱。超过规定数量本来说会奖励，直至辞职都没有拿到过1分钱。
中午吃饭，会被客户从饭桌上拎起来去办业务，会有客户拦着不让吃饭，即便是下午1点多（我们早上上班7点）……
那个时候，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转岗，日子就会好一点。
两年后，我转岗至理财经理。剧情并没什么转折，理财经理大致上是柜员和大堂经理的升级版，但背负的指标却多得多。
作为一个外地人，每个月动辄500万的基金任务，那些存款、理财、贵金属指标，我倾尽全力，也没有办法全部完成。
理财经理的会议，一周一次。会议永远都在周末或者晚上下班，常常要饿着肚子，坐很长时间的车去区总行开会。
理财经理每个月都会进行动态排名，末位淘汰。分管行长总会点名表扬一些人，也会点名批评一些人。这些都让我很焦虑。
银行一呆就四年有余，我看到网点的零贷经理天天加班到凌晨。听闻有个零贷经理碰到了呆账，整年都没有绩效。后续进来的一些名校大学生5年还在柜台苦熬……
3.
/ 改变需要勇气 /
机器代人的脚步太快，不论是银行柜员，还是理财经理，个贷经理，或者其他，银行业正在逐步摆脱人力的依赖。我有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鼓足勇气，去年我从银行辞职了。那段时间，辞职的还有很多小伙伴，以致于我交辞职报告的时候，被告知要“排队辞职”。
辞职的同事，有的去了保险公司，有的去了证券公司，还有的从事教育行业……几年的银行经验，出了这个围城，你会发现你远不如一个应届生有竞争力。
现下的就业环境，不是很好。银行收入不高，有人说“稳定”，我不知道这个稳定是怎么定义的。
或许是银行的压抑环境，银行的领导和同事，表现出更多的体贴和理解。这些在我辞职后，也有了更深的体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