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华联危机初现端倪的时候,傅总也不是没找泰山会的“朋友圈”众筹。比如“大佬背后的大佬”卢志强,就通过民生信托给新华联拆借了好几十亿的信托融资。不过没算到的是,泛海实质性暴雷的速度比新华联还要快。到了这时候,哪还有兄弟情谊可言?
文 | 金融八卦女作者:胡扒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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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拥湖南株洲首富、“泰山会”成员、千亿企业新华联掌舵人等数个身份的傅军,在今年3月开会的时候曾提出几项建议,内容是关于救助疫情困难行业,与企业和破产审判专业化。
原因很简单,傅老板所在的正好是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文旅和地产行业,再不救助一下,就真的要面临破产审判了。
仅仅过了半年,新华联就发布公告说,他们的债权人之一——湖南富兴集团向法院申请向新华联的控股股东,也就是新华联控股进行破产重整,而这个申请已经被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受理。
也许有朋友会问,能让富兴集团闹上法庭的金额,到底有多少。其实对于千亿企业新华联的体量来说,真的不算多,只有三千万。但真的就是这区区三千万,难倒了傅军这位从湖南醴陵走出来的英雄汉。
更令人唏嘘的是,如果泰山会还在,事情可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时至今日,泛海卢志强、巨人史玉柱这些昔日泰山会的大佬们,都遇上了不同程度的麻烦。自顾尚且不暇,救助他人自然也成了天方夜谭。
更何况傅老板如今的麻烦中,有部分正是来自昔日的这些大佬朋友。
1.
/ “弃政从商”,
花20年打造千亿民企 /
傅军“恰得苦”,新华联“霸得蛮”,做生意“耐得烦”。
如果要对商场上的湖南人进行总结,资深湖南企业家傅军显然对此很有发言权。他说他是湖南人,湖南人不管做不做生意,一般有三个特点:“恰得苦、霸得蛮、耐得烦”。
恰得苦,是能吃苦的意思。
1957年出生在湖南醴陵的傅军,前三十多年,是吃财政饭的公务员。和大多数第一代企业家的成功剧本一样,乘着“弃政从商”的浪潮,刚过而立之年的傅军选择放下“铁饭碗”,进入商海与人“拼刺刀”。
而一切故事的起点,要从1990年成立的新华联控股的前身讲起。
如果从商业轨迹来看,傅军如何“下南洋”和修建长沙新华联大厦赚得第一桶金的故事,在互联网上已经难觅其详。但可以知道的是,除了实体经济,傅军很早就开始参与了中国早期的资本市场运作。比如在1996年,长丰汽车成立的时候新华联就有参与。
2004年,长丰汽车A股上市,新华联是它的第三大股东。而在持有的长丰股票解禁之后,仅仅抛售这部分持有的股票,就让新华联方面获得了超过1.5亿的投资收益,还不算上市之后的分红。
长丰汽车仅仅是资深“股民”傅军无数投资战绩中的一朵小水花。在带领旗下的东岳集团赴港上市的时候,傅老板初始三次投资不过1.9亿。不过,仅仅是东岳集团上市后的三次减持,就让傅军挣了近6亿港元。
截至2021年半年报,新华联和傅军作为一致行动人仍然持有东岳集团将近30%股权,按照200亿港元出头的总市值计算,傅军现在持有的市值还有接近60亿港元。
不过,傅军在股票市场真正的高光时刻,还是在2009年。彼时新华联用1100万的对价,借壳S*ST圣方(新华联前身)第一大股东,随后注入旗下房地产板块——新华联置业。2011年,停牌长达5年之久的S*ST圣方复牌,按停牌前最后交易日的收盘价计算,当日涨幅达到799%。
湖南商人做生意的霸蛮,恐怖如斯。
▲来源:视觉中国
不过,这波借壳上市更重要的意义是,傅军拉来了泛海系的卢志强和巨人系的史玉柱。他们都先后加入了一个组织——泰山会。这也是中国商业史上最为神秘的富豪俱乐部之一,郭广昌、柳传志、冯仑、李彦宏、段永平都是泰山会的成员
有了这些泰山会的“朋友圈”加持,傅军在中国的生意场愈发顺风顺水。新华联的涉足领域也逐渐扩展开来,横跨文旅地产、金融、矿业、石油、化工、投资、陶瓷、酒业等多个产业,旗下拥有“金六福”“太子奶”等国民级品牌。
在外界看来,傅军在地产行业赚了钱,热衷搞“多元化”,为后来的败局埋下了祸端。但实际的情况是,傅军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信奉“篮子理论”的人:
他说企业有了一定的资本,就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这个篮子真的要摔一下,那鸡蛋可能都摔破了,但如果有两个篮子,即便有一个摔破了,也还有另外一半。
除此之外,在投资标的的选择上,傅军的眼光也相当独到,比如在国内白酒市场尚未出现垄断级品牌时,他是国内较早拿下川酒王五粮液的代理权,进而为“金六福”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而在国内大多数地产商还在卖住宅,玩高周转模式冲规模的时候,傅军就在着眼于探索“轻资产重运营”的地产新模式,这甚至比“中国地产教父”万科的王石还早了好几年——比如在2011年新华联借壳上市成功后,傅军就开始了在文旅项目上的深度布局,此即所谓“耐得烦”。
不过在前五年,新华联的布局节奏相对缓慢,只在西宁大庆开发了一些文旅项目。在2015年后,新华联在文旅的布局上加快了进度。
2017年,新华联文旅开始加速转型,将铜官窑古镇、鸠兹古镇和西宁童梦乐园等三个大型文旅项目的建设提速推进。据新华联官方介绍,这三个文旅项目原计划在 2018年建成开园。虽然从实际进度来看仍然没有如期开园。
但必须承认,这也是傅军的“新华联系”规模膨胀得最快的几年。2020年新华联集团凭借着1055.95亿元的营收,成为湖南第一民企,也把傅军捧上了湖南株洲首富之位。
也正好是这一年,傅军与“新华联系”的危机开始显现。
2.
/新华联的“文旅之殇”/
之前已经讲过,新华联从2011年开始就瞄准了文旅地产行业,并在其后十年进行了深度布局,而且这部分资产包多数存在于A股的新华联文旅之中。
但翻开近十年的财报可以发现,A股新华联归属于商品房销售的收入在大多数时间接近90%,即便新华联重仓的文旅行业在2010年代的后五年加速布局,但最早从2020年开始,新华联的文旅综合板块才开始产生收入,第一年是11亿,第二年是12亿。
粗略估算,新华联砸进这些项目的投资额,是上述收入的十倍以上。
随便举个例子,光是长沙的新华联铜官窑国际文化旅游度假区项目,计划总投资就在100亿左右。再说开园日期,除了铜官窑古镇是2018年准时开园,西宁童梦乐园延迟到了2019年8月,鸠兹古镇则在2019年12月8日开放。同时,这些景区的配套酒店,很多因为资金没有到位,工程进展缓慢。
做文旅的朋友说,文旅项目的投资周期都很长,往往是几年到十年,而回报的周期往往更长,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这是一个需要长期稳定的投资才能获得回报的生意。
与这些形成矛盾的是,如今国内大部分成规模的地产商,往往没有多少自有资金,通常是以小部分自己的钱,加上高杠杆融资来支撑一个又一个项目的运转。通过债券融来的资金,多数用于借新还旧,少部分补齐项目缺口。一旦某个项目的某个环节稍微算不过账,就会导致资金缺口填不上,如果实在填不上,接下来就是债务违约。
而新华联爆发债务违约,是在2020年3月7日,比其他千亿规模的房企提前了快两年。
根据2020年3月7日A股新华联的公告,母公司新华联控股有限公司发行的“15新华联控MTN001”10亿元债券,不能按期足额兑付本息,已构成实质性违约。
不过这仅仅是开胃菜,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新华联控股被湖南出版财务公司提起诉讼,称其旗下财务公司未按时偿还同业拆借3亿元本金及利息。一个多月后,民生信托又申请强制执行新华联控股握有的多家上市公司股权。原因是新华联手上还有民生信托贷出去的几十亿信托融资。
而民生信托,正是傅军泰山会好友卢志强的“泛海系”公司,虽然表面上大家公事公办,但回到酒桌上,其实大家坐下来都好商量。
所以到后来,这两项拆借纠纷均告和解。但这也实实在在地消费了新华联无数债权人们的信心。而信心在信贷市场上,作用堪比黄金。
曾经有位民生信托的朋友说,泛海系出事的最根本原因,是短债长投。这个原因,如今放到新华联身上,也同样适用。
从2017年加速文旅布局开始,新华联的筹资活动现金流开始巨额流出,投资活动现金也大幅流出,翻译过来就是,公司在疯狂借钱和疯狂投资。但在这个过程中,实际“造血”产生的收益却并不多。
至于原因也不复杂。文旅行业的投资周期,动辄一个十年两个十年,哪怕是周期较长的美元基金,投资回报周期也才不到15年。在文旅行业面前,哪有什么长债短债,统统是短债。
所以,在新华联最为风光的那几年,傅军把自己用几十年的运作和积攒几十年的信用换来的几百亿资金,统统沉淀进了那些可能十年二十年才能回本的文旅项目。而步子太大的结果就是,还没等到疫情,新华联的资产负债率达83.86%,距离资不抵债只差临门一脚。
而在新华联控股旗下的剩余几家上市公司里,东岳集团、东岳硅材、新丝路文旅几个卧龙凤雏,由于新华联控股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他们的造血能力也早就被掏空,难解母公司的燃眉之急。
至于从2020年开始的疫情和限制境内旅游的防控措施,充其量是落在新华联身上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更不用说傅军在梭哈“文旅”这头吞金兽的时候,还没忘了和泰山会的兄弟一起投资其他的业务。比如湖南明星乳企太子奶破产重整的时候,傅军砸下了7亿吃下4成股权,但是三元股份从新华联手中接盘的时候,这部分股权的价值只剩下了7000万。而且,在7月份公开拍卖的时候,这部分股权还一度遭遇流拍。
其实傅军有很多笔成功的投资,比如他们持有的辽宁成大5.19%股份,光是这部分就值13.4亿元,而且这还是分拆成大生物之前的估值。
但傅军不成功的投资就更多了,比较著名的是五六年前,某个著名“科技”公司的某轮融资,泰山会里比较年轻的孙宏斌砸下170亿做了马前卒,卢志强的泛海跟了20亿,傅老板比较克制,跟了5000万美金。
其实老傅和泰山会的这些老伙计,他们投资除了讲江湖情谊,背地里的算盘打的同样啪啪响,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类型。但是这次他们碰上的对手,是算盘装进脑子里的——乐视“首席会计”贾跃亭。
而在新华联危机初现端倪的时候,傅总也不是没找泰山会的“朋友圈”众筹。比如“大佬背后的大佬”卢志强,就通过民生信托给新华联拆借了好几十亿的信托融资。不过没算到的是,泛海实质性暴雷的速度比新华联还要快。到了这时候,哪还有兄弟情谊可言?
3.
/傅军直面“人世的表里”/
面对火烧眉毛的债务危机,傅军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像他的好朋友卢志强一样,把手上还能出清的优质资产摆上货架,待价而沽。
在中兴财光华今年4月27日为A股新华联出具的年度审计报告中,也附加了带有与持续经营相关重大不确定性且带强调事项段的无保留意见,而在A股年报审计清一色的无保留意见里,拿钱办事的事务所出具这种“清流级”的附加事项段,往往只代表了一个意思:
有坑,快跑。
这几个事项段写道,截至2021年12月31日,新华联借款本金到期未偿还的金额是30.45亿元,到4月27日,未偿还的金额还有33.39亿元。
至于强调事项段的表述则是,目前新华联控股持有的新华联61%的股权已经被全部冻结,如果出现司法处置的情形,那么这家上市公司的实控人就可能发生变更。
所以,这几家酒店能否成功脱手,对于新华联今后的走向,至关重要。
不过,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新华联还是没有卖掉手中的景区酒店。这被外界解读为新华联还是要重整自己的文旅板块行业。但在2020年年报中,新华联还没办下来产权证的固定资产账面价值就有65亿左右,占据公司固定资产比例超过50%。
差不多也在半年前,坊间开始传闻,新华联旗下上海新华联国际中心、上海新华联索菲特酒店、北京顺义新华联丽景温泉酒店、北京丽景湾国际酒店也被摆上货架,据知情人士的披露,这些资产的估值合计能有67亿。同时还说,如果这些资产卖不掉,那么新华联距离退市也就不远了。
新华联跟证监会解释的时候说,也不是咱不想卖,单纯是这些资产在账面上还是在建工程的时候就被抵押了,没办法办产权证书。而在现实中,这些项目早就能正常营业了。所以这些项目没有产权证书也不影响项目业务的开展和资产价值的确认,只要解除抵押,产权证就能办下来了。
问题是,傅军手里有钱的时候出手太阔绰,今天一个朋友的项目来融资,傅老板大手一挥给几亿,明天另外一个朋友过来融资,又是几亿。而且就算是新华联用心加仓的文旅,很多项目也只是为了勾地,或者满足政府的配套要求,实际回报率根本就没办法用正常标准去测算。
但投出去收不回的这些几亿几千万的小项目,最后累积起来,就是泰坦尼克号那么大的水漂,等它撞上冰山的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而在船倾之时,昔日把酒言欢的朋友圈,也开始跟傅军“亲兄弟明算账”。这对焦头烂额的新华联来说,又是在下雨天收掉了一把伞。
说起来,让傅军喜提老赖,只能开着汽车去北京开会的,正是泰山会好友卢志强的民生信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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