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血魄西天
664、海上灰袍
茫茫大海之上，一艘五丈大帆船正乘风破浪朝前驶去。大船甲板上五七个男子满脸狞笑，手舞刀剑。数十位老弱蜷缩在一起，几个女子更是衣衫碎裂，瑟瑟发抖。
一位老者哀求道：“几位大王，我们刘家岛每个月都如期上缴供奉，从无遗漏啊。还请大王饶过我等。”
为首是一位身高九尺的独臂汉子，他冷然瞥了老者一眼，朝一旁拿着鬼头刀的壮汉努努嘴。壮汉会意，上前几步将老者抓起。老者略有反抗，立刻遭到几人暴打。壮汉将受伤的老者拎到一旁，挥起鬼头刀就要斩落。
壮汉低声道：“老头，你到阎王爷那里可莫要怨我！怪只怪这大海中鱼虾都没得吃了。老子们不缺金银，就是饿肚子！”
众多老弱无不哀哭，恳请饶命。唯独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怒目圆睁，喊道：“放开我爷爷！我叔叔是仙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稚嫩的声音清晰入耳，独臂汉子面色一变，壮汉的鬼头刀也落不下去。独臂汉子皱眉喝道：“刘老头，怎么回事！”
那老者勉强挺起身子，傲然道：“没错，我家老幺确实被仙人看中，去福陵山修行去了。”
男孩推开刀剑，跑到老者面前，抹去老者嘴边的血迹，转头怒喝道：“你们打了我爷爷，我叔叔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老者却怕孩子激怒眼前这帮盗匪，一把将孩子抱在怀中。
老者鞠躬道：“几位大王放心，只要您高抬贵手，今日之事小老儿一定不会外传。以后的供奉还是会如期缴纳……”
众盗匪都看向独臂汉子。独臂汉子也是踌躇不定。
男孩看到盗匪露出害怕之色，底气更壮了，他手指拿鬼头刀的汉子道：“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打了爷爷七拳；你，还有你，踢了爷爷三脚。哼，等叔叔回来……”
男孩尚未说完，独臂汉子脸一沉，一扬手，一道白光闪过。众人惊呼声中，小男孩咽喉上已经插上了一把匕首，鲜血汩汩而出，眨眼间便气绝身亡。
独臂汉子森然道：“本来你等还可以多活几月。既然如此，今日老子便送你们去见阎王！”他转头对几个同伙喝道：“我等既已劫了刘家岛，得罪了那什么仙人。此时便是放他们回去，我们也难脱干系。今日唯有将所有刘家岛人全部屠灭，才能保我等安全。”
众盗匪齐声应喝。持鬼头刀的壮汉道：“大哥你放心，方才我和二哥已经吧刘家岛搜遍，岛上人都在此处了。”
独臂汉子微微颔首。
一个瘦削盗匪媚笑道：“大哥，前不久我和老五买了一批盐巴。如今天气转凉，正好将他们做成腌肉过冬。”
独臂汉子嘴角翘起，一笑道：“做得好！”
众盗匪挥起刀剑，冲向人群。顿时，惊呼尖叫声大起。只是，任他们喊破喉咙也没用。盗匪的大刀砍落，登时鲜血飞溅，断肢横飞。几个女子当场吓得晕死过去。
那老者哀哭道：“不要啊，不要啊！该死的强盗，该死的强盗，你会遭到报应的！”
壮汉抡起鬼头刀就砍，独臂汉子心念一转，喝道：“慢着！这老头留下！万一他什么仙人儿子回来，我等还要靠他保命！”壮汉收了刀，狠踹一脚，踢得老者肋骨折断，口鼻喷血。
就在强盗肆意屠戮，疯狂大笑之时，晴朗的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炸雷——
轰！
万里虚空蓦然一震，海面涌动，浪潮大起，差点将五丈帆船也掀翻。
盗匪们全被震倒在地，就连独臂汉子也立刻趴伏在船舷下。好一会儿才敢露头张望。
怎么回事？他们再看头顶天空，依然万里无云。如今是八九月天气，早就过了夏天打雷的季节。
壮汉颤抖着说：“不会是仙人追来了吧？”
此话一出，盗匪全都面露惊慌。独臂汉子抬手给了一巴掌，喝道：“没出息的家伙！”他朝几个盗匪喝道：“将帆全部拉起，全速返航！”
几个盗匪立刻丢下刘家岛男女，上下忙碌了起来。只剩下瘦削汉子陪在独臂汉子身边。
不一时，瘦削汉子一指海面，道：“大哥，你看！”
海面上波澜涌动，数百丈外有一个灰点浮浮沉沉。几个盗匪凑过来观瞧。一人道：“不会是海兽吧？若是厉害海兽，我们这帆船可扛不住！”
瘦削汉子一脸鄙夷道：“从你出生以来，你在这大海之中见过海兽吗？据说在几千年前，大海就中毒了。别说大型海兽，最近几年连些小鱼小虾也不见了。”
独臂汉子摆摆手道：“以前没有，现在未必没有。我曾上虎威岛，听那里大妖王说起，万里外来了一个极厉害的女菩萨，听闻是南海佛祖观音的弟子……”
众人闻言心中各自一凛，换上一副庄重模样。无论这些强盗在其他凡人面前如何嚣张跋扈，听闻观音之名，还是人人敬畏。
一盗匪迟疑道：“半年前我也听人说起，万里之外大海被净化，又有鱼虾了。那时我还不信，如今看来……”
海潮涌动，灰点越来越近。
独臂汉子一皱眉头，道：“不对，不是海兽，仿佛是一个人！”
众海盗齐齐看过，果然，百丈外，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男子随着海浪忽隐忽现。
众海盗十分失望。若是抓捕到一头海兽，可以换得无数金银。若是遇上大型海兽，更可能一辈子吃穿不愁。
众海盗都看向独臂汉子。瘦削汉子轻声道：“大哥，浪头这么大，一般人早被拍散架了。依小弟之见，那人身上穿的灰袍可能是个宝贝。”
独臂汉子略一踌躇，从一旁武器架上取来一把挠钩。他在挠钩上绑上绳索，双手握住绳索，晃动几圈，尽力甩出。挠钩闪烁犀利寒光，朝海中人扎去。
只听得“当啷”一声，如金铁交鸣一般，挠钩撞到灰色道袍上，竟被反弹了开来。
众海盗大惊，独臂汉子满脸欢喜，他看看壮汉道：“老五，你下海一趟，将人捞上来……”
壮汉杀人是凶悍无比，此时却胆怯起来，道：“那人刀枪不入，我可不想死……”
独臂汉子将挠钩一挥，搭在壮汉脖颈，冷然道：“你若不下海，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壮汉无奈，只好取了绳索绑在腰间，从船舷滑下，他哀求道：“大哥小心看顾些。若有意外，立刻收绳啊！”
众盗匪见状，无不哈哈大笑。
刘家岛剩下十余人缩在帆杆之下，抱头大哭。刘老汉抱着孙儿的尸体，泪水扑簌，满脸哀戚。
壮汉水性精熟，很快游到灰袍道人身边，颤抖着将手伸出。一碰之下并没有被攻击。壮汉胆怯的样子又引来盗匪一阵哄笑。
壮汉羞愧得很，一咬牙，一把将灰袍道人抱起，转身就朝大船游去。
海浪汹涌，他前后游了百十丈已有些疲惫。到了船舷下，壮汉喊道：“大哥，快拉我上去。”
他抬头看时，却见一贯胆大包天的独臂汉子用手指着他，颤抖道：“鬼……鬼……你怀中抱着的，是一个鬼……”
壮汉浑不在意，待见到所有兄弟全都一脸惊恐，才侧头看看怀中。
他怀中确实有一张脸，只是那张脸狰狞丑陋，獠牙森森，不是鬼脸是什么。
壮汉忽又意识到，怀中灰袍道人身长八九尺却没有半点重量——这不是鬼，是什么！
壮汉惨嚎一声，慌忙将灰袍道人丢下，自己奋力攀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