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岁月以文明
——中东路演感受
近期我去中东路演了，距离上次到中东路演已经过去五年多，当时的路演随想《余生很长，愿你我都不慌张》收录于《荀玉根讲策略：少即是多》一书，五年后再次来到阿拉伯半岛，看到了很多新变化，有了一些新感受。
1. 阿拉伯半岛变得更开放了
五年前到中东路演只去了阿联酋的阿布扎比和迪拜，这次路演去了阿联酋的阿布扎比、沙特的利雅得、阿曼的马斯喀特。中东是西亚与北非一片阿拉伯语地区的统称，总共20多个经济体，5亿多人口，其中地处波斯湾附近阿拉伯半岛上的6个国家通常称为海湾六国或者海合会国家，分别是沙特、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阿曼、巴林，经济体量最大是沙特和阿联酋，人口和GDP合计占海合会国家比重都超过70%，也是中国在整个中东的第一和第二大合作经济体。
五年前第一次踏上阿拉伯半岛时内心很忐忑，这次心情很淡定。第一站到阿布扎比，发现这里比五年前更开放了，原本中东各地的开放程度而言，阿布扎比就是仅次于迪拜的。这次到阿布扎比发现城市的工作和生活氛围很接近欧美大都市了，开放度很高。疫情期间线上办公盛行，阿联酋为了便于跟别国联系，把工作日调成周一到周五了，而中东其他国家仍保留周日到周四为工作日的习惯。2020年阿联酋总统哈利法批准了数项民事和刑事法律，解禁未婚男女同居，放松禁酒令，推进有别于传统阿拉伯社会的世俗化改革。阿联酋现在的外国人和本国居民的比例差距已经到9：1了，是一个典型的多元社会，路演时会议室里常常坐着各种皮肤和发色的人员，有点联合国开会的味道。在阿联酋，外国居民满足一定条件可以申请黄金十年签，阿布扎比的中国人比五年前明显多了，这次吃到了口味正宗的川菜。
相比阿布扎比，沙特的开放让我们有些意外。由于沙特境内有伊斯兰圣城麦加和麦地那，印象中沙特是是一个更典型和保守的阿拉伯社会。下飞机后机场的指示牌有三种语言：阿拉伯文、英文、中文，亲切感扑面而来，这点阿布扎比和阿曼都没有做到。实际上，过去几年沙特推动相当激进的社会变革，2016年沙特发布了一份《2030沙特国家愿景》，希望在2030年把本国的非油外贸出口占比从16%提升至50%，在社会运行上效仿迪拜，在产业先进性上超越阿联酋。2017年王储小萨勒曼上台以后，推行了经济、社会、文体娱乐等方面的一系列重大改革，推动了世俗化进程，比如允许女性工作、开车等等。在当地路演期间，我们切实感受到这个国家开放的氛围，写字楼见到了很多穿着黑袍的女性白领。我们在沙特期间正值科技展会LEAP，参会人近20万，对于3000多万人口的国家而言，热闹程度可见一斑。遗憾的是，交通非常拥堵，其中有一天路演16点就结束，我们本想去展会看看，一打听才知道70公里的路程要2个半小时，因会展19点结束，赶到恐怕就快关门了，只能作罢。
2. 中国和中东在金融和产业领域互为吸引
目前全球十大主权财富基金当中，中东国家主权基金占了4个，阿联酋的阿布扎比投资局、科威特投资局、沙特公共投资基金、卡塔尔投资局。此外，阿布扎比还有个规模很大的主权基金，叫穆巴达拉，已经在中国有投资布局，投过美团、自如、小鹏汽车。这次路演拜访了三个阿拉伯国家参与中国一二级投资的主要投资机构，虽然23年下半年陆港通的北上资金流出A股（近期明显回流了），但中东资金比较稳定，这跟中国与中东国家之间良好的国际关系有关。23年中国人民银行与沙特中央银行签署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互换规模500亿人民币，有效期3年，这就免除了汇率波动带来的不确定。23年沙特阿美用246亿人民币战略投资了荣盛石化10%的股权，蔚来汽车公告称，阿联酋阿布扎比政府旗下的投资机构CYVN，对蔚来汽车进行总计约22亿美元的战略投资。可见，中东资金对中国的热情仍然高涨。
至于中国资本市场，中东投资者关心的问题包括：中国宏观政策宽松的力度和空间、房地产市场调整是否已经充分、中美关系对中国科技类企业发展有什么影响、人民币汇率走势如何等，交流讨论的问题跟境内投资者差异不大。
除了拜访一二级投资机构，这次还拜访了当地的一些政府机构和金融机构，了解了当地营商环境和资本市场。发现最近几年到中东的中国企业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沙特，现在的沙特有点像1990年代的中国，改革开放的热情高涨、干劲十足。沙特石油多、不差钱，原油探明储量世界排名第二，天然气探明储量世界排名第六，在中东已成为第一大经济体。沙特在中国民间有个外号叫“大户”，22年珠海举办14届中国航展，沙特买无人机、买生产线，订单40亿美元。但是沙特的制造业比较薄弱，中国正好是制造业大国，近几年进入沙特的中国企业主要集中在传统基建、数字基建、物流、信息科技、新能源领域，如阿里云、顺丰、商汤科技等。
其中，新能源类企业在中东普遍较热，23年10月天合光能公告称，公司有意向在中阿（联酋）产能合作示范园和阿布扎比哈利法经济区内投资建设垂直一体化大基地项目，规划产能包括约5万吨高纯硅料，30GW的晶体硅片和5GW的电池组件，分三期建设。我们在阿曼期间，正值中东最大的多晶硅项目破土动工，该项目的预计年产量为10万吨。沙特除了学习迪拜、阿布扎比、阿曼，大力发展旅游业外，更宏大的转型目标，就是成为清洁能源出口国，更具体地说，是成为氢能出口大国。
3. 感想：给岁月以文明
这次到中东之前，我把之前读的几本相关书籍复习了一遍，如《耶路撒冷三千年》、《穿越百年中东》、《阿拉伯的劳伦斯》，又新读了几本相关书籍，如《沙特公司》、《沙特阿拉伯发展史：权力、政治与稳定》、《从巴格达到伊斯坦布尔》、《奥斯曼帝国：五百年的和平》，重新学习了一下中东和阿拉伯世界的历史。阿拉伯世界曾经是最发达的地区，阿拉伯文明曾经很辉煌，甚至于对西方人的生活方式都产生了巨大影响，比如吃西餐时餐桌上铺一块餐桌布，西餐头台是色拉和汤、然后是带肉的主菜，最后是甜点，其实都来自阿拉伯。但是14世纪开始阿拉伯帝国逐渐没落，之后奥斯曼帝国控制了中东五百年，一战后奥斯曼帝国散落成碎片，乱局开始，碎片式的小国开启百年的颠簸。1930年代随着石油在中东陆续被发现，中东迎来了新的发展，也出现了新的纷争。
学习历史让我不由地以长时间维度思考问题，以未来的眼光看待当下。如果数十年后的未来回顾现在，现在的我们怎样做才能让未来的我们心存欣慰甚至心存感激？科幻小说《三体》中写到当三体人即将入侵地球时，人类经历了自暴自弃的大低谷时代后，逐渐有人提出“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宁可像一个人一样被三体人灭掉，也不能像蚂蚁一样赖活着。结果，个体解放了，经济振兴了，科技突飞猛进了。
当下的中东和中国都面临新的困难和挑战，创新的思维、实干的精神才能创造新的文明。在中东，沙特石油储量远高于阿联酋，在阿联酋，阿布扎比的石油储量又远高于迪拜，为什么过去几十年迪拜超越沙特的利雅得和阿联酋的阿布扎比，成为全球最知名的繁华都市呢？因为迪拜很早就开始谋划新发展模式了，阿布扎比、沙特都在学习迪拜的改革创新精神。
中国的发展过程中也遇到各种困难，改革开放第一个20年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快速发展，1998-2000年前后新旧动能转换过程中也是困难重重，CPI和PPI双双为负。最终商品房改革和加入WTO帮助中国实现了结构转型，资本密集型的重工业崛起，中国制造走向世界。而今，我们再次面临新旧动能转换，以房地产为代表的老经济高光时刻正在过去，新质生产力为代表的新经济正在逐渐壮大，稳和进是辩证统一的关系，稳中求进，以进促稳。
幸福是奋斗出来的，愿我们给岁月以新的文明。
风险提示：个别现象或不能反映整体情况。
法律声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