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夫闲钓
编辑：海鹫
俄乌局势波谲云诡，战场之外亦不平静。
9月26日凌晨，瑞典海岸测量站探测到波罗的海海底发生爆炸，17小时后又发生了另一次爆炸，两次爆炸造成的震动相当于2.1～2.3级地震。
在爆炸发生的同时，德国方面发现北溪1号、2号天然气管道压力下降，丹麦空军和瑞典海岸警卫队随后确认北溪管道发生四处泄露，大量天然气从海底冒出，在海面上形成直径达1千米的气泡区，迫使周边海区临时封闭。
■由丹麦空军战斗机拍摄的北溪2号管道泄露处的气泡区，直径达1000米。
北溪输气管道在欧俄关系中的特殊地位和敏感争议众所周知，此次管道泄露备受关注，初步调查显示破损短期内难以修复，损失巨大，而且俄罗斯、美国、欧盟、北约各方一致认定为“蓄意破坏”，但至于何人所为则莫衷一是，相互指责。
事件发生以来，网络上关于后续影响和潜在肇事者的议论分析已经很多了，本文无意赘述，只是尝试从技术角度分析一下有哪些手段可以破坏铺设在水下百米的海底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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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欧能源纽带
北溪天然气管道是进入21世纪后俄罗斯和德国之间最重要的能源合作项目。德国对俄罗斯能源高度依赖，据统计2017年德国从俄罗斯进口了530亿立方米天然气，约占全年消费量的40%。
为了便利天然气输送，俄德两国合作修建海上输气管道，这就是“北溪”项目。北溪管道分为1号、2号两条路线，北溪1号全长1234千米，起点是俄罗斯维堡，北溪2号全长1222千米，起点是俄罗斯圣彼得堡附近的乌斯季卢加，两条管道的大部分线路是平行铺设，横穿波罗的海，途径芬兰、瑞典、丹麦等国海域，最后抵达共同终点，德国东北部的格赖夫斯瓦尔德，平均铺设深度80～110米，两条管道的输气能力均为550亿立方米/年，换而言之如果两线全开，可以满足德国全年80%以上的天然气消耗。
■北溪1号和2号天然气管道的路线图，两条管线的长度均在1200千米以上。
北溪天然气管道由俄德合资的北溪股份有限公司共同修建和维护运营，其中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为俄方持股者，占有一半股份，来自德国、荷兰、法国、奥地利等国的欧洲企业为欧方持股者。
北溪1号于2011年5月铺设完毕，同年11月投入使用，北溪2号于2021年9月铺设完毕，同年10月调试送气。
然而，北溪项目避开了陆地管道输送，影响了乌克兰、波兰和波罗的海三国的经济利益，同时深化了俄罗斯与欧盟的合作，令美国深为不爽，因此一直受到外界压力。正是在美国的干涉下，建成的北溪2号始终没有开通，而俄乌冲突爆发后，受到西方制裁和禁运的影响，在泄露事件爆发前两条北溪管道均已停止送气，但管线内仍存有高压天然气，容量足够丹麦三个月的消耗！
■2011年11月8日，德国总理默克尔、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荷兰首相马克·吕特和法国总理弗朗索瓦·菲永一起为北溪1号管道启用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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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露原因初探
北溪天然气管道是一项规模庞大的海底管线铺设工程，其管线主体由数量众多的管道单元连接而成。
每个管道单元直径为1.22米，由内外两层构成，内层由特种钢材制造，厚度为27～41毫米，重约11吨，外层为厚度60～110毫米的钢筋混凝土，整个管道单元的重量为24～25吨。
管道单元在连接后由特种工程船只直接铺设到海底。
■北溪项目使用的天然气运输管道，直径1.22米，内外管壁最厚可达15厘米。
通常来说，水下油气输送管道在设计和敷设时，主要考虑四个方面的防护需要，即管道腐蚀、工程质量问题、自然灾害和第三方破坏。
北溪项目输送的是商品级天然气，在进入管道前都经过提纯净化，尽可能减少对管道的腐蚀程度，同时管道内壁也都经过防腐蚀处理，外层又有厚实的混凝土层保护，加上使用时间不长，因此管道因腐蚀破损导致泄露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作为承建方的俄德两国都有深厚的工业技术积淀和大型工程的施工经验，在工程监理上也十分严格，因此工程质量也有保证。自然灾害主要是海底地震，但近期并无相应灾害的发生。
■2011年3月，一艘半潜型管道敷设船在瑞典哥特兰岛附近海域铺设北溪项目管线。
在排除了上述三方面因素后，此次北溪管道泄露的原因只能来自第三方破坏。在和平条件下，对海底管线的第三方破坏主要有三种情形：渔业活动、航道作业和物体坠落。
渔业活动和航道作业的深度一般控制在50米水层以内，而坠落物体对管道的影响具有偶然性，在短时间内在相距较远的多处地点发生坠落毁管的情况几率极低，况且能够破坏粗大坚厚的水下管道，那么这种物体的体量也相当大，只能由大型运输平台运载，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由此分析，北溪项目在防范常规风险上是完全合格的，而此次泄露伴随爆炸发生，只能解释为人为的蓄意爆破破坏！
■两名焊工正在焊接北溪管线的两个管道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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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破坏指南
以北溪天然气管道的技术规格，要想加以有效破坏至少需要数百千克炸药，目前的监测数据也证实了这一点，这就涉及到了高难度的水下爆破作业。
这种技术首先会与军事用途相联系，而能在外界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隐秘埋设炸药、破坏管线，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此次事件是由某国军方所为。
那么，肇事者有哪些方式可以将爆炸物送到水下百米的管道附近并精准引爆呢？笔者以为至少有三种可行手段。
■正在被铺设到海底的油气输送管道，这类设施的位置基本上是公开的。
1、蛙人预设爆炸物：使用战斗蛙人进行水下爆破是各国特种部队的常规操作了，而且在战史上早有成功先例，最典型的就是二战时期意大利蛙人夜袭亚历山大港。
1941年12月18日深夜，意大利海军的6名蛙人和3具“猪猡”人操鱼雷由潜艇秘密运抵埃及亚历山大港外，之后分为三组从水下潜入港内，在穿越英军部署的三道水下拦阻网后，将定时水雷安放在港内舰船下方，成功炸瘫了英国海军地中海舰队的“勇士”和“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以及1艘7500吨的油轮，这次袭击导致2艘英军战列舰瘫痪长达半年之久，令英军舰队实力大损，让意大利海军暂时获得了东地中海的制海权。
■描绘1941年12月18日夜间意大利蛙人在亚历山大港内布设水雷的画作。
不过，就算配备目前最先进的水下生命支持系统，在不考虑潜艇等额外支持平台的情况下，蛙人的作战深度一般在45米以内，亚历山大港的最深处仅为13米，而北溪管道的平均铺设深度超过80米，因此以蛙人单独预设爆炸物破坏的可能性并不大。
■美国海军及“海豹”特种部队的蛙人在进行水下作业。
2、鱼雷攻击：作为水下作战的利器，攻击水下目标是鱼雷的拿手好戏，不仅可以通过潜艇在水下发射，还可以通过舰艇和飞机从水面和空中发射，使用灵活，且现代鱼雷多为制导鱼雷，命中精度高，战斗部以破坏潜艇和水面舰艇的船体结构为目标设计的，就威力而言要破坏结构相对简单的燃气管道是小菜一碟。
考虑到行动的隐蔽性，使用潜艇作为鱼雷发射平台执行管道破坏任务最为合适。
■美国海军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发射鱼雷的模拟图。
不过，波罗的海作为内海水深较浅，不利于潜艇活动，而且在冷战时期出于防范苏联潜艇的需要，波罗的海周边各国都非常重视反潜兵力建设，建立了严密的潜艇监视系统，此次泄露位置靠近丹麦的博恩霍尔姆岛附近，分别属于丹麦和瑞典的专属经济区内，任何可疑的水下活动都可能被察觉，引发外交纠纷，因此使用潜艇发射鱼雷显然过于鲁莽了。
■此次泄露事件发生在丹麦博恩霍尔姆岛附近，位于丹麦、瑞典两国的专属经济区内。
3、无人潜航器攻击：无人潜航器是近年来方兴未艾的新型水下智能设备，尤其受到各国军方的高度重视，可以由潜艇、水面舰船或飞机作为搭载支援平台，能够长时间在水下自主远程航行。
无人潜航器可以携带多种传感器、机械手乃至爆炸装置，在水下执行侦察、救援、破坏等多种任务，被视为实施水下特种作战的新锐利器。
目前，世界主要军事强国普遍都研发了多种型号、功能丰富的水下潜航器，并且早已实际投入使用，近年来我国沿海渔民就不止一次在捕捞作业中捕获某国用于刺探我方情报的水下潜航器。
■美国海军人员准备将一具“剑鱼”无人潜航器投入水中。
如果利用无人潜航器执行管道破坏任务是极为适宜的。无人潜航器体型较小，航行噪音不明显，不易被反潜系统察觉，隐蔽性高，可以利用伪装的船只携带，秘密投入海中，自主航行到管道附近，通过支援平台的远程遥控进行搜索定位，可以操纵潜航器将爆炸物安放在管道指定位置后进行回收，也可以将潜航器本身改造成爆炸装置直接在管道处待机，等待支援平台安全撤离后再定时引爆。
在目前的技术水平下，完成上述操作毫无难度。笔者以为这是最可能的一种方式。
■美国蓝鳍金枪鱼公司的无人潜航器宣传图，注意右下角用于海底管线勘察的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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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值得注意的是，据外媒报道，在北溪管道遇袭泄露之前，英美军方在事发地附近有可疑活动。据称美军在8月初向博恩霍尔姆岛秘密派驻了部队，并向英国情报部门出售了两台工作深度可达150米的机械手，而在爆炸前英军蛙人在博恩霍尔姆岛进行了三天作业，但内容不详。
从9月初到爆炸发生时，美军MH-60S直升机和P8A侦察机多次在事发海域进行飞行，美军两栖攻击舰“基萨奇山”号也被观察到在波罗的海活动，而这艘战舰上极可能配备水下潜航器。
尽管上述信息与泄露事件是否存在联系还有待证实，但不能不让人遐想连篇，毕竟北溪管道被炸，最开心的人是谁大家都知道。
■美国海军“基萨奇山”号两栖攻击舰，据称该舰在泄露事件前在波罗的海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