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旷日持久的保险诈骗案，2023年3月20日终于迎来了一审重新开庭，现正在上海嘉定法院第三法庭公开开庭审理，但限制旁听。
2020年、2021年，上海市嘉定区法院先后七天开庭、两次庭前会议、审理了该宗保险诈骗案——李孝鹏没有丝毫不当得利，仅收取鉴定费；侦查人员先抓人后取证、伪造笔录，法院当庭宣布第一被告的庭前笔录全部作为非法证据予以排除；2021年7月5日在对作为书证的《专家咨询意见书》排除非法证据的庭前会议后；7月20日突然通知：由于人民陪审员陆老师身体原因，更换合议庭成员，之前庭审全部作废，要全部重头来。诡异的是，2021年8月9日中止审理的裁定书上不仅人民陪审陆雪英不见了，审判长也由赵建华法官换成了朱雯雯法官。更加诡异的是，人民陪审员陆雪英2021年至2023年在参加嘉定法院其他案子的审理。显然，本案遭到了人为干预。
本案的当事人李孝鹏经过多年寒窗苦读，从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毕业，2003年获得法医资质，曾就职于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上海华医司法鉴定所，2014年12月创立上海申远医学科技有限公司司法鉴定所，开展法医临床司法鉴定业务，曾被上海市司法局选作民营鉴定机构的代表、与中央调研组座谈。他始终坚持不收任何好处费、不给回扣，公正中立地开展司法鉴定。铭记老师“以科学捍卫公正”的教诲与期许，将专业、科学、良心写进了每一份鉴定报告中。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因自己的鉴定报告而深陷囹圄，被控保险诈骗。至今已被关押近4年，屡求自由而不得。
一、这个案子是上面交办的？
2019年5月29日凌晨，李孝鹏突然被嘉定公安带走，被指控涉嫌保险诈骗罪。指控理由是李孝鹏对“人伤黄牛”李德江等人找来的伤者进行鉴定、出具虚假鉴定意见，通过民事诉讼的方式，参与骗取保险公司赔偿款60余万元。
李孝鹏扪心自问，自己的每一份鉴定报告都客观、真实，符合鉴定规范，法院判决也依法采纳作为定案依据，怎么转眼之间，竟黑白颠倒，成了虚假鉴定意见？真是百思不解。
个中奥妙，或许就在“这是上面交办的案件”。被公安带走当天，在娄塘派出所，公安人员就说“这是上面交办的案件”，李孝鹏告知侦查人员他没有拿过一分钱，每个鉴定都如实鉴定，其时一个自称领导的人大怒、拍着桌子说“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你以为你是圣人吗？”其后，检察员提审时，对李孝鹏说的第一句话，仍然是“这个案子是上面交办的”。
运动之下，鱼龙混杂，误伤或许不可避免。但是，难道上面交办的案子，就不以事实为依据、不以法律为准绳了？
“有犯罪事实需要追究刑事责任”是立案的唯一要件，本案立案时间为2019年4月17日，立案时没有被害人、没有损失数额、没有证据证明有犯罪事实。根据法律规定，个人保险诈骗立案追诉的数额标准为一万元以上。本案的损失数额是在立案几个月后（审查起诉阶段）保险公司自己出具的，由保险公司根据《专家咨询意见书》、出具《人伤赔款核损清单》证明自己遭受损失。
本案证明李孝鹏所作司法鉴定虚假的关键材料，《专家咨询意见书》，最早于2019年9月17日才作出。2019年7月5日检察院作出批捕决定时仅有言词证据，在还没有证据证明李孝鹏作了虚假鉴定就将其批捕，显然不符合有证据证明嫌疑人有罪的批捕条件。讽刺的是，2021年5月24日的庭审中，第一被告李德江的所有庭前笔录被作为非法证据排除。
司法机关这种异常的办案方式，背后藏着什么？
二、指控核心证据《专家咨询意见书》，漏洞百出
本案的核心争议在于，李孝鹏的鉴定报告是否虚假。对此，侦查人员认为《专家咨询意见书》对伤残等级的评定与李孝鹏出具的鉴定意见不同，据此认定李孝鹏几年前出具了虚假鉴定。检方依据《专家咨询意见书》，指控李孝鹏在10起事实中虚增了伤残等级，保险公司也依据《专家咨询意见书》计算了保险金损失。
那么，《专家咨询意见书》到底是一份怎样的证据？
《专家咨询意见书》虽寥寥数语，但仍存在诸多程序违法及实质错误。如：是由上海市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盖章出具，但没有任何一个专家的签字；委托单位不是办案机关嘉定公安，而是“上海市司法局司法鉴定管理处”；根据活动度照片出具伤残等级报告，专家没有对伤者查体，而活动度照片是公安拍摄的；“咨询意见”没有任何独立、客观、专业的分析，只有一个干巴巴的“结论”。然而，如此漏洞百出的意见书，竟然也能作为起诉的核心证据，出现在法庭上？
李孝鹏的律师认为，《专家咨询意见书》不是《刑事诉讼法》规定的八种证据之一，因此没有证据资格，依法不能作为证据使用，更不得作为定案依据。
关于《专家咨询意见书》的性质，公诉人在庭上也曾多次“翻供”。从鉴定意见、到参考资料，再改口称是书证。
在2021年5月26日的庭审中，公诉人称是对原司法鉴定意见的一个专业解释和说明，系参考资料而非证据。但在2021年5月27日庭审中，公诉人又改口称为书证，在2023年4月7日的庭审中，更是称：“书证必须形成于案件发生前或者案件发生过程中，这只是学理上的理解，刑诉法没有规定；公诉人认为，对待证事实有证明的就是书证。”
一个法律常识是，书证必须形成于案件发生前或者案件发生过程中，能够证明某一案件事实。《专家咨询意见书》是在案件进入刑事诉讼程序之后，在侦查人员主导下制作的，若将其认定为书证，则是对作为八大证据之一的书证的基本概念、特点的颠覆！
李孝鹏也曾试图向公诉人张晓兰从技术上解释《专家咨询意见书》存在的问题。他刚解释了一份，张检察员提高嗓门说：“这些咨询意见是专家委5名专家一致同意出的鉴定意见”。
三、坚持无罪，但更换了合议庭，还能否沉冤得雪？
2020年第一次公开开庭并庭审网络直播，2021年5月24日开庭，法院将第一被告的全部庭前笔录作为非法证据排除。在对《专家咨询意见》排除非法证据的庭前会议后，法院突然说之前的审理都不算了，理由是人民陪审员陆雪英身体原因，需更换合议庭成员。裁定书中审判长由赵建华更换成了朱雯雯。2023年3月20日，在没有恢复审理裁定的情况下，本案重新开庭。法庭情势发生了巨大逆转：不予庭审直播、限制旁听人数、审核旁听人员身份、对律师关于调取同录、证人出庭等申请不予答复；已经过两次7天开庭、两次2天庭前会议取得的成果，被推翻。审判长不让律师阅看提供到法院的同步录音录像；拒收律师提交的证据，要求有提交证据的书面申请；审判长要求法律援助律师提供与当事人的会见笔录。
至2023年4月，李孝鹏已被羁押近四年，辩护人29次申请取保候审，被一次又一次地驳回。
无论如何，我们仍然愿意相信法律，我们相信嘉定法院的公正，相信爱与温暖会降临到李孝鹏的头上，李孝鹏终会清清白白地走出嘉定看守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