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纸不语
中国企业在海外的专利战正打得如火如荼。
先是正泰11月28日在欧洲对晶澳科技发起了首次反击，挑战撤销晶澳科技涉诉专利EP2787541发起的反诉（Counterclaim of revocation）。
再是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在2024年12月4日，正式确认了天合光能针对阿特斯提起的337调查案，该案涉及对“TOPCon太阳能电池、组件、面板、组件和下游产品（II）”侵犯两项TOPCon专利US9,722,104和US10,230,009的指控，案件编号为337-TA-1425。
早前，天合光能已于2024年10月23日提交了该投诉，并在11月8日和15日补充了相关材料。
此次调查是继天合光能于2024年9月对江苏润阳和印度Adani发起的337调查（案件编号337-TA-1422）之后，对中国光伏企业发起的第二起337调查。
欧洲统一专利法院(UPC)慕尼黑地方分庭受理了正泰对晶澳科技涉诉专利EP2787541发起的撤销反诉。图源：企业专利观察
天合光能和阿特斯的专利竞争升级
通过企业专利观察对“中国光伏企业近年来遇到和主动发起的专利诉讼”的梳理可以发现，天合光能是近期频繁在海外高举知识产权大旗的公司。
中国光伏企业近年来遇到和主动发起的专利诉讼。图源：企业专利观察
2024年10月上旬，天合光能向美国特拉华州地方法院提起了针对阿特斯及其关联公司的专利侵权诉讼。
这起专利侵权诉讼的发生并不意外，因为双方之前已有过直接交锋。2024年5月，天合光能在上海洋山海关提出申请，声称阿特斯全资控股的子公司常熟阿特斯产品涉嫌侵犯天合光能持有的某件专利的专利权，并申请海关对常熟阿特斯向欧洲出口的9个货柜部分型号的光伏组件产品进行扣留。阿特斯方面则认为相关货物并不侵犯天合光能所提及的专利权，并提交了放行申请。2024年7月12日，海关做出了《解除扣留（封存）通知书》，对相关货物放行。
北京隆诺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军表示，一般情况下，企业通过专利战向竞争对手宣战的方式有三种：一是直接通过专利诉讼，二是通过行政程序向全国知识产权局投诉，三是通过海关扣押对方涉嫌侵权的出口产品。
关于扣留或放行的货物是否存在专利侵权，王军还强调，海关并不充当判断是否构成侵权的裁判员角色。
天合光能方面表示，阿特斯被扣留货物放行并不意味着不侵权，而是其缴纳了保证金。阿特斯方面此前也曾回应称，海关不能认定被扣留的货物是否侵犯知识产权权利人的知识产权。
双方的此次专利纠纷，被视为光伏巨头之间竞争升级的信号。
此外，天合光能也向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提起了诉讼，指控江苏润阳光伏侵犯了其TOPCon太阳能电池技术专利，并要求ITC阻止相关产品进入美国市场。
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天合光能第三次因专利侵权问题起诉江苏润阳。在2024年5月和9月，天合光能已在海外对江苏润阳提起过诉讼，而新近的一次诉讼还将印度阿达尼绿色能源公司卷入其中。
光伏巨头海外厮杀的关键策略
随着光伏市场供需关系的紧张，企业间的竞争已不仅限于价格战。光伏巨头正将目光投向海外市场，专利战也成为海外厮杀的一种手段。
2023年11月以来，Maxeon在欧洲针对爱旭股份及其相关公司提起了专利侵权诉讼，并申请了销售禁令。具体而言，Maxeon分别在德国曼海姆地方法院、荷兰海牙地区法院以及欧洲统一专利法院的杜塞尔多夫地方法院对爱旭股份的ABC组件产品提起诉讼，指控其侵犯专利权。这些案件至今尚未全部完结。
进入2024年，晶澳科技也加入了专利诉讼的行列。7月，晶澳科技在德国慕尼黑和汉堡两地对正泰新能及其欧洲相关公司提起了两项关于TOPCon技术专利侵权的诉讼，专利号分别为EP2787541 B1和EP4092759。目前，这些案件仍在审理中。
显而易见，以欧洲和美国为代表的地区和国家已经成为中国光伏巨头专利战的主战场。从表面上看，中国、欧洲和美国是全球前三大光伏应用市场，也是光伏巨头竞争角逐的重要地区和国家。业内认为，与国内市场相比，欧洲和美国的组件销售利润更为可观。
图源：中国能源报
王军指出，光伏行业的龙头企业无论是在美国还是欧洲提起专利诉讼，都会进行全面的考量，尤其是当地的市场竞争状况、企业布局以及对全球产业生态的影响。如果在当地法院获得有利判决，将有助于企业维持竞争优势，并且这些判决在全球范围内具有较大影响力。
在全球光伏组件出货量排名中，天合光能和晶澳科技位居前列，构成第一梯队；正泰新能和阿特斯位于第二梯队；润阳股份和爱旭股份则是市场上的新晋力量。Maxeon，作为TCL中环的控股公司，虽然在出货量上不占优势，却掌握着BC、TOPCon和叠瓦技术的关键专利。
王军强调，专利本质上是一种商业工具，企业申请或购买专利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其商业版图。在发起专利战时，企业会进行全面评估，尤其是对当地市场竞争力和全球产业生态的潜在影响。
光伏行业逐步构建“专利保护池”
光伏企业之所以高度重视专利保护，根源在于光伏产业属于高新技术制造业，其中的研发投入非常巨大。以天合光能为例，该公司在2024年上半年的研发费用高达27.1亿元人民币，累计申请的专利数量达到5649项；晶澳科技在2023年的研发投入则为44.46亿元人民币，占其总营业收入的5%以上。
关于光伏行业的挑战与前景，以及专利侵权问题，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表示，过去企业间的技术研发相对独立，但现在许多企业通过挖角技术人才来加速自身发展，而这些人才的原企业每年的研发投入高达50亿至70亿元人民币。在知识产权保护不足的情况下，这导致了更多跨界企业进入光伏行业。
TCL中环董事长李东生也指出，知识产权与产业发展的关系问题普遍存在于所有制造业中。特别是在光伏产业中，专利知识产权壁垒较高，尤其是在电池片、拉晶、切片和硅料等关键环节。企业为技术升级所做的巨大投入，是产业发展的动力源泉。如果知识产权得不到合理保护，对那些投入创新的企业来说是不公平的。
协鑫集团董事长朱共山也强调了过去20年光伏行业设计、产品、模式和制造同质化严重，知识产权保护不力的问题。
2024年7月，江苏群创光伏技术有限公司成立，由天合光能、捷佳伟创、聚和材料等行业领先企业共同持股，旨在通过集体创新和知识产权共享，推动技术和产品向更高层次发展，为行业打破“内卷”开辟新路径。
同时，工信部在2024年7月公开征求对《光伏制造行业规范条件（2024年本）》（征求意见稿）的意见，鼓励企业加强知识产权的开发、应用和保护，并建立完善的知识产权合规管理体系。这意味着政府层面也在积极推动光伏行业的知识产权保护工作。
图源：企业专利观察
中国知识产权研究会与国家海外知识产权纠纷应对指导中心联合发布的《2024中国企业海外知识产权纠纷调查报告》，深入分析了2023年中国企业在海外遭遇的知识产权纠纷情况。报告指出，随着中国对外贸易的快速增长，特别是在美国市场，中国企业面临的知识产权诉讼案件数量显著增加。
2023年，中国企业在美国的知识产权诉讼新立案共1173起，相较于2022年增长了19.0%，这一趋势持续上升。其中，专利诉讼新立案447起，增长了56.1%；商标诉讼新立案757起，增长了5.4%；商业秘密诉讼新立案23起，增长了27.8%。
诉讼主要涉及制造业和批发零售业，且多数案件以和解或缺席判决告终。在专利诉讼中，平均判赔金额达到2371.72万美元，而商标诉讼的平均判赔金额则为117.98万美元。
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副秘书长江华表示，尽管我国光伏产业在全球生产制造能力方面位居第一，产品产量占全球70%以上，但在国际化发展中仍面临知识产权方面的风险和挑战。我国企业在知识产权体系建设、布局、策略和诉讼应对方面存在不足。
江华提到，中国光伏企业在出口和“走出去”过程中，尤其在准单晶、PERC电池、叠瓦技术等领域遭遇专利诉讼和美国的“337知识产权调查”，导致企业耗费巨资和精力，甚至遭受重大损失。他指出，我国量产电池技术的原创发明人均来自海外，这为中国光伏企业的海外扩张带来知识产权纠纷风险，预计随着全球光伏产业竞争加剧和海外产能布局扩大，此类纠纷将更加频繁。
中国专利技术开发公司高级知识产权师陈宇超指出，中国光伏领域的专利申请增速远超全球平均水平，中国企业已成为全球光伏创新的主导力量。全球排名前20位的光伏企业中，有12家是中国企业，专利布局与企业实力地位紧密相关。
企业在发力，行业也在努力建立规范的管理体系。光伏产业知识产权运营中心主任许晓斌透露，我国光伏行业正在龙头企业的带领下筹备建立知识产权联盟和“专利池”。旨在对外进行专利许可谈判和诉讼应对，对内开展专利交叉许可和转化服务，减少无序竞争，降低重复投入，提高行业研发效率，增强国际竞争力。
[引用]
① 正泰在欧洲挑战晶澳专利，天合在美国对阿特斯发起337调查.企业专利观察.2024-12-07.
② 2024中国企业海外知识产权纠纷调查报告.粤港澳大湾区知识产权促进会.2024-09-29.
③ 2024中国企业海外知识产权纠纷调查报告.贝果财经.2024-10-19.
④ 多家光伏公司卷入“专利战”，知识产权保护本质为何？.21能闻.2024-10-17.
⑤ 光伏企业“走出去”， 专利风险怎防范？.中国能源报.2023-05-27.
⑥ 《中国企业海外权益保护蓝皮书（2023-2024）》发布.法治网.2024-1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