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苏家坨有处“凤窝”摩崖石刻 竟与傅增湘有关

海淀苏家坨有处“凤窝”摩崖石刻 竟与傅增湘有关
2023年06月07日 14:34 京报网_北京日报官方网站

在海淀区苏家坨镇北安河寨口村,有一处摩崖石刻,上有“凤窝”二字。它是近现代书法家邵章为傅增湘所刻。

傅增湘是近代著名教育家、藏书家,曾任民国教育总长、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长。傅增湘是民国时的一代大家,为何在这里留下了如此厚重的痕迹?这与他的性格以及人生经历有密切的关系。

傅增湘像 徐悲鸿 绘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助徐悲鸿公费留法

笔者曾两次去探访“凤窝”石刻。有一次是著名文史专家张文大老师带队,我们从寨口村的大路一直走,然后换到一条小路,再爬山。“凤窝”的石刻位于这座山的半山腰,如果从石刻的正面爬,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坡度,山势陡峭,而且长满了酸枣树、荆棘、野草,只好绕到山后边寻找突破点:从山后的缓坡上到山顶,再从山顶一步步滑到石刻的前方,再连滚带爬地接近石刻所在的悬崖峭壁,一路上,胳膊、腿被树枝划伤都是家常便饭。

好不容易来到石刻前边的落脚地,这里也很狭窄。大家踩着杂草和树枝硬趟出一条路,拍照时,每个人都要左右腾挪才能找到合适的拍摄角度。

海淀苏家坨镇的“凤窝”石刻 祁建 摄

当欣赏到石刻的时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只见悬崖上刻着繁体的楷书“鳳窩”,字高近1米,笔力雄浑。左边还有落款:“岁己巳清明日,倬(zhuō)盫(ān)为沅叔书。”

根据落款可知,“凤窝”二字刻于1929年清明节。倬盫是近现代书法家邵章的号,他曾为京城九门题写门额。沅叔是傅增湘的字号,这处石刻,就是邵章为傅增湘而刻。

傅增湘,字润沅、沅叔,别号双鉴楼主人,晚号藏园老人,四川江安县人。祖父傅诚,曾任河北白河通判。父亲傅世榕历任河北藁城、怀安知县。傅增湘幼年随父宦游出川,光绪六年(1880)定居天津。光绪十四年(1888),参加顺天府乡试,中举人。光绪二十四年(1898),傅增湘金榜题名。

早在傅增湘中进士之前,1892年,其族兄傅增淯进士及第。1904年,次兄傅增濬又进士及第。三兄弟先后中进士,傅家一时传为美谈。

1902年,傅增湘成为袁世凯的幕僚,任天津女学事务总理。这一年,清政府颁布“壬寅学制”,各地纷纷筹办新学。傅增湘在天津于1906年创办了北洋女师范学堂(河北师范大学前身),任学堂总理(校长),主持校务。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后,傅增湘被选为全国约法会议议员,后又任袁世凯政府肃政厅肃政使,民国六年(1917)出任北洋政府王士珍内阁教育总长。在任职教育总长期间,他做了很多实事。他思想开明,力主教育救国,在他的任内倡导国语拼音的实施,主持向欧洲派遣留学生。

任教育总长的傅增湘与徐悲鸿的交往成就了一段佳话。

1917年,年轻的徐悲鸿到北京求学,此时他打听到有公费留学法国信息,为争取公费留法,在当时北大校长蔡元培的推荐下,徐悲鸿带着自己的作品拜访了傅增湘。傅增湘与徐悲鸿素不相识,但在面谈和看了徐的作品后,认为他极有才华,表示一定帮忙。可是当时正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出国留学名额暂停。后来,勉强产生了第一批留法公费名单,里边却没有徐悲鸿的名字,原来为数不多的名额被权势挤占。

傅增湘得知后很气愤,徐悲鸿也以为受了愚弄,来信严词责问。傅增湘对徐的心情十分理解,他告诉徐悲鸿,此次已无力挽回,但他决不食言,一定给徐悲鸿深造的机会。

1918年底,第二批公费留法名单公布,徐悲鸿榜上有名。徐悲鸿本以为第一次名额被权势挤占,又误解过傅先生,肯定再无希望,直到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徐悲鸿才相信傅增湘是真正爱惜人才的。徐悲鸿亲自前往致谢。

1927年徐悲鸿学成归国。此后只要到北京,他就会专门拜访傅增湘。

1935年春节期间,徐悲鸿为傅增湘画了一幅肖像,以示感谢。画中的傅增湘面庞清瘦,身着长衫,手执书卷,身后也是各种书籍,有一种坐拥书城的感觉,将当时傅增湘先生的状态惟妙惟肖地展示出来。

傅增湘在日记中写道:“除夕,2点后徐悲鸿来为写炭笔小像,薄暮乃成,神采极似,因作诗一首赠之。”

根据傅增湘的日记,徐悲鸿来这里画了六天,从除夕到初五,每天都过来,直到初五才正式完成。初三那天,徐悲鸿来作画,傅增湘还邀请蒋梦麟、胡适等人一起宴饮。

从中说和“挽救”《平复帖》

1919年5月4日,五四运动爆发。当时北洋政府主张解散北京大学。作为教育总长的傅增湘,极力反对。傅增湘因为反对北洋政府镇压学生,并拒签罢免蔡元培北京大学校长的命令,愤而辞职。此后,傅增湘退出仕途,在他所喜欢的藏书事业上倾注了毕生的心血。

早在他辞官之前,傅增湘在藏书方面流露了自己浓厚的兴趣。1918年,傅增湘卜居于西四北五条(即石老娘胡同)7号院,他取苏轼“万人如海一身藏”之句,取名“藏园”,园内书室有长春室、池北书堂、抱素书屋等,傅增湘自号“藏园居士”。

在退出仕途之后,他开始大规模收藏古书的工作。为收藏善本,傅增湘经常流连于北京琉璃厂、隆福寺等书肆,访书探秘,有时又南下江浙、安徽等地寻访古书。经过数十载的努力,傅增湘的收藏达二十万卷以上。

傅增湘的藏书中,最为著名的是被称为镇楼之宝的“双鉴”。早年间,傅增湘从端方手中购到南宋绍兴二年(1132)两浙东路盐茶司刊本《资治通鉴》,将之与自藏元本《资治通鉴》胡注本相配,于是便将其藏书楼命名为“双鉴楼”。

1928年,傅增湘又在北京琉璃厂高价收购到南宋淳熙十三年(1186)宫廷写本《洪范政鉴》。此后他便以《洪范政鉴》与宋本《资治通鉴》重新相配,合称“双鉴”,在藏书界名重一时。

喜欢收藏的傅增湘,对《平复帖》也有“挽救”之功。《平复帖》是西晋著名文学家陆机(261-303)写的一封信简,为我国存世最早的书法真迹。此信的首行中有“平复”两字,故名“平复帖”。历经辗转,《平复帖》为恭王府所藏。1937年,溥心畲丧母,欲出让《平复帖》以办丧事。

在此期间,一些清朝遗老,如孟锡圭、朱蓬寿以及刘春霖等,都致函溥心畲,对《平复帖》准备易手之事表示惋惜,他们怕再次出现唐代韩幹《照夜白图》流失海外的遗憾。

根据张伯驹《春游社琐谈》之《陆士衡平复帖》记载,1936年上海古董商人买走韩幹《照夜白图》,并打算转售给英国人戴维德。张伯驹在上海听闻,急函主政北平的宋哲元将军,申述此卷之重要,请其阻止出境。但为时已晚,《照夜白图》已经成交。后来这幅中国唐代名画又几经周折,最终收藏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当时,张伯驹担心《平复帖》再出意外,表示愿意购买《平复帖》。但溥心畲一直不卖给他。1938年初,张伯驹在从天津回北平的火车上遇到傅增湘,他委托傅增湘从中说和。很快,傅增湘“斡旋”成功,张伯驹花四万银元买下。《平复帖》先由傅增湘持归,他题跋后转交给张伯驹。

《平复帖》是张伯驹一生最重要的收藏,为此他十分感念傅增湘。张伯驹在《陆士衡平复帖》一文最后写道:“而沅叔先生之功,则为更不可泯没者也!”

傅增湘虽然喜欢藏书,但他始终认为,私人收藏书籍,不利于长期保护,“信知私家之守,不敌公库之藏矣”。1947年,傅增湘将所藏善本300多部、4300多册捐赠给国立北京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前身)。1948年又分两次将少数明刊本及名家抄校本捐给北京图书馆。

1948年秋,胡适两度拜访傅增湘,告知傅增湘,国民党政府愿以专机护送傅全家及全部书籍去台,并保证一切生活费用为条件,傅坚予拒绝。

傅增湘逝世后,家人遵其遗嘱,向北京图书馆捐出包括传家之宝——“双鉴”在内的善本400多部、3500多册,其他图书则捐给四川大学。

为上方山修筑公路

除了收藏,傅增湘还钟情于山水,尤其对北京的山山水水非常喜欢。傅增湘自称,“生平雅嗜山游,三十年来南北名胜,攀陟殆遍,而燕京近郊山水,登览尤频。”

1925年,博增湘、周肇祥、徐森玉、吴定四人游览京西百花山。1929年,傅、周、徐以及江翼云、周立之、凌直之六人再游百花山。

这一次,他们留下了关于百花山的诗句。其中有关于大寒岭的。凌直之在《说游百花山》一文中引:“这大寒岭古称大汉岭,或是从前辽宋分界的地方。”

周养庵在《六日山行记》中写道:“五里大寒岭,古称大汉岭,越岭而南,渐入汉地,岭之得名,必于辽宋时也。”

傅增湘作诗曰:

辽宋山河一线分,雄关刀斗压寒云。

霜图衰歇寒芜盛,血染械花姓夕曛。

另外还有关于马栏村(历史上也常称为“马兰村”)的诗歌。傅增湘在诗中写道:

清泉泻玉出篙根,芳树粘天绿到门。

行尽溪出无限好,留人景是马兰村。

有意思的是,在上方山云水洞的几处墨迹留言中,就有关于傅增湘的。其中一处这样写:“吴定、傅增湘同游,傅岳棻于洞外,丁卯四月八日也”,丁卯年是1927年。

上方山与傅增湘也有很奇妙的缘分。民国七年(1918)春天,北洋政府决定将在华的德奥两国的侨民安置于房山县的云居寺,为此派傅增湘到房山县上方山实地考察。当时,傅增湘的好友、实业家王毓霖在房山县的周口店经营矿业,王毓霖也喜欢上方山,但“以道涂深阻为忧”。

在傅增湘的倡导下,王毓霖不仅捐资,且亲自踏勘、主持规划设计,修建了自瓦井至上方山的公路。

民国二十五年(1936)冬,通往上方山的最后一段山路被打通,游人可乘汽车直达上方山下。上方山旅游因此兴旺起来,上方山的第一部旅游读物也应运而生,这就是《房山游记汇编》,该书正是由傅增湘倡导,王毓霖具体编纂而成。傅增湘还为书作序,于1937年7月出版。

《房山游记汇编》出版后,放在东安市场内中华商场的中原书店、王府井大街同生照相馆、王府井大街五兴照相材料行以及王府井大街东方照相馆、东长安街十五号的中内饭店等处寄售。

值得一提的是,钟情于山水的傅增湘,当年将家族墓设在了北安河寨口村“凤窝”石刻不远处,但1937年墓地遭破坏。傅增湘去世后,并未葬于此地。

1949年初,周恩来曾派人持函探望重病中的傅增湘,遗憾的是,新中国成立后,两人未及再次相见,傅增湘就于当年10月20日病逝于北京,后安葬于西郊福田公墓,享年78岁。

(原标题:“凤窝”石刻与傅增湘)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 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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