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濮振宇 作为今年备受舆论关注的热点话题，“碳达峰”“碳中和”正使全社会各行业都面临低碳转型的考验，物流行业也不例外。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0月，国内汽车保有量为2.75亿辆，其中载货类商用汽车保有量为2997万辆，占比为10.9%。但这占比仅10.9%的商用汽车却排放了全部汽车CO2排放量的56%。
正因为如此，物流行业面临着巨大的减排压力。“根据相关的要求，物流行业‘双碳’目标的实现应该需要比国家的整体计划稍微提前，也就是在2025年就可能需要达到排放峰值，到2050年需要实现‘碳中和’。”在近日举行的“双碳”时代物流发展趋势论坛上，中国环境管理干部学院副教授、生态环境部第一届生态环境应急专家组成员曹晓凡表示。
中国产业发展研究院副秘书长吴宏杰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物流行业实现“双碳”目标的主要路径包括：能源结构调整，包括用电动车替代燃油车；能源清洁化，包括现有燃油车的技术改造，如从国五升级到国六；布局智慧物流，提高行业运行效率；推进绿色碳金融，用资金手段推动形成低碳减排的良性循环。
不过，上述四种路径，无一不需要大量资金投入，这也是物流行业实现“双碳”目标所面临的重要挑战。经济学家宋清辉分析认为，物流行业“碳中和”的整体投资需求可能会超过10万亿元，而这一资金缺口仅靠行业内的企业是难以完全填补的，还需要行业外资本的大力支持。
三条低碳减排路径
在福田汽车集团副总经理、福田戴姆勒汽车执行副总裁宋术山看来，聚焦重卡车型才能牵住物流行业减排的“牛鼻子”，“重卡占整个汽车数量的比重很小，只有2%左右，但是它的排放占到的整个机动车的超过60%”。
宋术山提供的数据显示，平均一辆重卡的碳排放量是乘用车的20倍以上，一方面，轿车主流排量是2升，重卡的主流排量是12升，是前者的6倍；另一方面，重卡年运营里程一般能够达到20万-30万公里，而普通家用轿车年行驶里程一般仅为 1万-2万公里。
吴宏杰认为，电动化是物流行业实现碳中和的重要路径。相关数据显示，如果国内物流车能够统一实现100%电动化，并将电力来源全部转化为可再生能源，每年可贡献约2亿吨的二氧化碳减排量。
不过，物流行业的碳中和，仅依靠电动化是不够的。“我们认为，到2025年左右，新能源汽车在中商用车的渗透率预计可能在10%左右，以及到2030年突破20%。但20%也是一个比较小的数字，因为其他80%仍主要是传统燃油车，也就是说，如何降低传统燃油车的碳排放，是现阶段减排的一个重点。”宋术山说。
实际上，燃油商用车在政策法规指引下，一直在向清洁化的方向升级。按照法规要求，今年7月1日起，全国范围全面实施重型柴油车国六排放标准。据测算，符合国六标准的重型柴油车，氮氧化物和颗粒物比国五阶段降低60%以上。
吴宏杰表示，除电动化、清洁化转型外，布局智慧物流也有助于物流行业“双碳”目标的实现。据了解，智慧物流是指融合智能和数字技术，通过数据优化物流运行带来便捷与高效的同时，最大限度降低车辆空驶率，进而实现碳排放的减少。
武汉理工大学博士芦倩、瑞典皇家理工（KTH）客座教授王勇也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碳中和及碳达峰要求物流企业更低耗、更高效地达到运输目标，这就要求物流企业必须提高智慧物流建设，智能高效解决运输协同问题。
根据公安部数据，截至2020年6月，国内货车保有量为2944万辆，假设这些车辆空载率从40%降至20%，将减少全年无效行驶里程1472亿公里，对应的二氧化碳排放减少量695.08亿千克。有第三方机构测算认为，通过智慧物流，无车承运模式能够降低车辆约5%-10%的空驶率。
供需两端承压
虽然物流行业碳中和的路径较为清晰，但真正实施起来仍会面临不小挑战。吴宏杰表示，物流行业面对“双碳”大考，一是需要提高意识，可能一些企业面对“双碳”，不知道怎么做，或者根本没有这样做的意识；二是需要足够规模的资金投入。
在燃油车国五转国六的清洁化升级过程中，物流车生产企业面临着高研发成本的问题。公开资料显示，东风商用车为研发出全系列国六标准车型，投入了23亿元研发费用，进行了18万台时的台架测试。
宋术山表示，针对国六，国家的要求是整车都要达到国六标准，包括从动力系统到底盘等方面都要达标，不仅是一个发动机的问题。福田戴姆勒汽车2015年就全面布局国六，2016年底进行国六产品验证，2019年正式发布欧曼国六产品。
“国六实施对我们整车厂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我国的法规在全球来说应该算是最严的，因为不单纯在排放标准加严了60%-70%，还因为我们要求全生命周期的在线监控，而且又提出了5年质保，也就是说不仅新车要达到排放标准，而且车辆在5年运行过程中排放控制水平不能衰减。”宋术山在接受经济观察报在内的媒体采访时表示。
对于物流企业和司机来说，国六燃油车在使用环节也面临着潜在的成本风险。据了解，为满足更严苛的排放标准，国六燃油车后处理系统增加了不少新设备、其中传感器、控制器，涂层所选的贵金属材料价值都非常高，着也成为不法分子偷盗的重点。
“过去不法分子偷的是货车的油，现在是偷国六车的后处理，一个后处理价值五、六万元，一旦丢失是很大的损失，会影响司机和企业购置国六车的积极性，这需要外部资金支持，打消他们的后顾之忧。”宋术山说。
在电动化转型过程中，购置成本高则是物流企业所共同面临的最现实问题。数据显示，2020年，燃油自卸车的整车成本为26.25万元，而纯电自卸车为86.76万元，是前者的3倍多；2025年，预计燃油自卸车的整车成本为30.25万元，而纯电自卸车为68.48万元，仍是前者的2倍多。
此外，智慧物流虽然能降低行业运行成本，但前期也需要较大的资金投入。经济观察报记者梳理发现，仅京东一家过去几年对智慧物流领域的投资就达数百亿元，其中2017年9月在天津开发区开始建设的京东智慧物流产业集群及全国新一代人工智能应用示范基地，五年内的投资额达到了220亿元。
专家呼吁设立基金
实际上，针对物流企业的“双碳”转型，政策层面并不乏支持措施。今年6月，上海环境能源交易所发布《关于全国碳排放权交易相关事项的公告》，全国碳排放权交易机构负责组织开展全国碳排放权集中统一交易。截至目前，全国碳排放权交易系统已经通过验收，有消息称，近期该系统将正式开启。
在碳交易市场，企业可以出售自身的“碳资产”获利，这等于鼓励企业实施低碳减排行为。据了解，企业内部通过技术改造活动，开发了零排放项目或者减排项目，减少了自身碳排放量，便可以获得减排信用额，这一减排信用额也被称为“碳资产”。
对于物流企业而言，零排放项目、减排项目的原理并不复杂。“比如，某家物流企业旗下有100辆老旧国四燃油货车，如果企业主动自愿淘汰这批老旧货车，换装新的国六货车，新的国六货车特别节能，而且排放很低，这就可以看作是一个潜在减排项目。”宋清辉表示。
尽管原理简单，但一个潜在减排项目要想成功立项，并走到获利阶段，需要完成一个相对复杂的开发流程。据吴宏杰介绍，CCER（核证自愿减排量）项目开发流程共分为设计文件编写、项目审定、项目备案、监测报告编写、减排量核证、减排量备案、CCER交易七个步骤，每个项目开发成功最多可以享受21年的收益。
宋清辉表示，零排放项目、减排项目有些类似于国内的高铁、地铁等投资项目，这类项目往往一次性投资较大，而收益周期较长。投资这种项目，仅靠物流企业的力量是不够的，需要更多业外资本进入。
对此，吴宏杰建议，应该引入绿色资本，设立物流行业碳中和产业基金。按照吴宏杰的设想，该产业基金的参与方包括战略投资人、机构投资人、个人投资人、政府机构、商业银行、律师事务所等，其中商业银行作为基金托管人，律师事务所作为服务机构。
那么，物流行业“双碳”转型需要多大规模的资金投入呢？经济学家宋清辉表示，物流行业“碳中和”的整体资金需求可能会超过10万亿元，这一判断的部分依据来自于清华大学2020年10月发布的《中国长期低碳发展战略与转型路径研究》。
根据《中国长期低碳发展战略与转型路径研究》，我国的“双碳”目标有可能是从2℃情景逐步向1.5℃情景过渡，因此，未来我国在绿色交通上的投资需求介于17.6万亿元到21.7万亿元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