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金笛
图 | 金笛，阖闾城遗址博物馆
走入安徽博物院“共饮一江水——三星堆·长江流域青铜文明特展” 展厅，沿着长江上游、中游、下游的次序，一件又一件古老的青铜器，既遥远又亲切，既神秘又熟悉。
吴王光剑背后的故事
“吴王光剑”是本次展览最重要的展品之一，为春秋时期吴国君至光所用。
1974 年在安徽省庐江县境内开挖水渠时，距地表 1 米多处，挖出了这把大约 2500 年前的宝剑。
剑光依旧凛冽，剑身稍有锈蚀，上有镶嵌绿松石花纹，剑首处的绿松石脱落了，但基本保存完好。剑身刻有大篆铭文 16 字——“攻吴王光自作用剑，恒余以至克肇多攻”，意思是，我吴王这个人，非常勇武，拿着这把宝剑，取得了很多战功。
图注：2500年前的吴王光剑
图注：吴王光剑铭文，岁月带走了沧桑，留下了刹那间的惊心动魄
吴王姬姓，名光，别称阖闾（约前 537 年—前 496 年），是荀子认定的春秋五霸之一，也是成语“卧薪尝胆”的主角之一——吴王夫差的父亲。
吴王阖闾酷爱宝剑，召集工匠铸造名剑，这其中就包括干将、莫邪等名剑。据《荀子》记载：“ 阖闾之干将、莫邪、矩阔、辟间，此皆古之良剑也。”
这些宝剑在哪儿呢？有可能被阖闾带进墓里。据东汉《越绝书》记载：“阖庐冢，在阊门外，名虎丘。下池广六十步，水深丈五尺。铜椁三重。澒池六尺。玉凫之流，扁诸之剑三千，方圆之口三千。时耗、鱼肠之剑在焉。”也就是说，在苏州虎丘的下面有一个剑池，里面是阖闾的铜棺，有三千柄剑埋在阖闾墓内，名剑时耗、鱼肠就在里面。
走入虎丘山门，往上不远就是“剑池”，剑池广约 45 米，深约 6 米，在 1955 年、1978 年、2008 年清理剑池的过程中，都抽干池水，下到池底。池底有一个洞口，被六块条石封堵，三次清淤都有人提出要打开石板进行考古发掘，但是由于石板的承重作用，如果撤掉石条，使得整个虎丘结构发生变化，虎丘上的虎丘塔是不是会发生危险？出于保护文物的权衡，剑池又一次恢复原状。吴王阖庐墓依旧是一个千古之谜。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春秋战国时代，青铜是珍贵的资源，只有礼器与兵器，才会用青铜铸造，当时冷兵器中铸剑的技术已经接近高峰，剑的长度从最初的 2、3 厘米，到春秋时期的 50、60 厘米，战国晚期有的剑到 70 米厘米，到秦始皇时期，秦国剑的长度有的可到 90 厘米，铸造技术已非常成熟。
当时，吴越地区铜矿资源丰富，铸剑技术比北方、中原精湛的多，在铜、锡、铅的配比上，不断改良，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地步。据《战国策赵策》记载：“夫吴干之剑，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匜”；《越绝书》中的相剑名家薛烛赞道：“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等等，可见吴越铸剑的境界非同凡响。
青铜器串起一段历史
吴王酷爱宝剑也是形势所迫。当时，楚国雄起，问鼎中原。吴国无法与楚国抗衡，阖闾善于隐忍，广纳人才。被楚国逼走的伍子胥、从齐国出走的孙武，都纷纷投奔阖闾，致使吴国力量越来越强。三国曹操在《孙子序》中写到：“孙子者，齐人也，名武。为吴王阖闾作兵法一十三篇。”这一十三篇兵法指的就是《孙子兵法》。
正是在伍子胥、孙武的辅佐下，公元前 506 年，吴王阖闾联合周边蔡、唐等十几个小国伐楚，沿水路北上，绕到楚军腹地，出其不意，一鼓作气，3万吴军打败 20 万楚军，以少胜多，造就了春秋战国著名战例“柏举之战”。《孙子兵法》中最著名的 “以迂为直”、“兵贵神速”、 “速战速决”等，无不在这一战中得到显著体现。
图注：历史上著名的“柏举之战”，柏举在今湖北省麻城市境内，一说湖北汉川北。图片来源：阖闾城遗址博物馆
当时楚国问鼎中原，吴国和周边小国都打不过楚国，忌惮楚国的强大。在安徽博物院三层的常设展中可以看到另外两件形制截然不同的青铜器——蔡侯鼎、楚大鼎。蔡侯鼎器型纤细，显示出蔡侯在楚国面前谦卑懦弱。而楚大鼎（又称铸客大鼎）威武雄壮，通高 113 厘米，口径 93 厘米，重约 400 公斤，在所有出土的青铜器中容积最大。楚霸王的雄风，历历在目。
2500年前最古老的冰箱
柏举之战第二年，为了巩固联盟，吴国又与蔡国联姻，阖闾把自己的女儿叔姬嫁到蔡国。吴王送给女儿的礼物是“鉴”，现称“吴王光鉴”。
图注：吴王光鉴，现藏于安徽博物馆。这是吴光阖履送给女儿的假装，被称为最古老的冰箱
在“鉴”的内壁上刻着一段文字：
隹王五月，既字白期，吉日初庚。
吴王光择其吉金：玄矿、白矿，以作叔姬寺吁宗彝荐鉴。
用享用孝，眉寿无疆。
往已叔姬，虔敬乃后，子孙勿忘。
大意是：吴王光（阖闾）在某年五月，逢庚吉日，选择上等的青铜材料，为女儿叔姬铸造宗庙祭祀用的礼器鉴，用来祭祀神明孝敬祖先，祈愿万寿无疆。叔姬啊，去吧，去你的夫君家吧，要虔诚地恭敬君主，教育后人，子子孙孙不要忘记。
如果这段话刻在“鉴”的外壁，那人站在“鉴”旁要弯腰才能看到，但是刻在内壁，站在“鉴”旁很容易就看到铭文了。
同时，这个“鉴”还可实用，平时盛满水当镜子用，“蓄水为镜，以观颜貌、正衣襟”；到炎炎夏日，又是一个“冰鉴”，把冬天窖藏的冰块，放到“鉴”中，它就是一台古代的“冰箱”。
吴王阖闾为什么要送女儿这样一件嫁妆呢？吴国与蔡国都是姬姓，按当时的周礼，同姓不能通婚，在《国语》中记载：“同姓不婚，恶不殖也。”但是吴王为了与蔡国联姻，却要打破延续已久的礼制，破坏了同姓不婚的禁律，也是礼崩乐坏的表现。吴王的内心是不是为此挣扎过？春秋时期的婚嫁，送青铜是大礼，但是送“鉴”，一面镜子，一件冰器，或许有叮咛的意里在里面，今天来之不易，叔姬要珍惜。
参考资料：
[1]苏荣誉，“中国冶金考古新问题与方法论思考——铜冶金”，2020 年 7 月 3 日，山东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
[2]郭立新，“考古年代学的反思”，2017 年 8 月 21 日，中山大学
[3] 林 静，“吴王光鉴铭文复原考释——兼论春秋时期“鉴”的用途与冰箱技术”，中国民族博览，2021 年 10 月
[4]程伟，“吴王阖闾墓在剑池之下吗？——苏州虎丘阖闾墓考”，2009 年 2 月，苏州科技学院学报
[5]嵇元、董晨，“虎丘剑池寻访传说中的‘阖闾墓’”，2008 年 06 月 19 日，新华报业网－新华日报
排版 | 阿树
设计 | 子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