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经报道 | “卖铲子”的CXO:首批掘金者挖到金,铲子持续卖给谁

产经报道 | “卖铲子”的CXO:首批掘金者挖到金,铲子持续卖给谁
2021年09月26日 08:44

段静远/文

CXO(医药外包)行业在医药圈被称为“卖铲子”的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高收益和高估值,在二级市场上面股价不断攀升,广受追捧,尽管与下游医药企业关系紧密,却似乎屏蔽了药企股价波动的影响,“卖铲子”的人市值开始超过“掘金者”。

但在今年,无论是年初的白马股估值回调,还是CDE发文被业界解读为“打击伪创新、me-too药”,CXO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甚至是龙头企业凯莱英交出了一份不错的中报业绩,却没能逃过高瓴资本减持逾半直接带跌公司股价,遭遇闪崩跌停。

从前享受医药行业创新转型的红利期——biotech公司丛生,传统药企转型,“卖铲子”的CXO行业迎来爆发期,从研发到注册、生产,提供“一站式”服务。随着业内开始出现具备big pharma雏形的公司,在全球自建研发团队,开始对外表示“不再用CRO公司”,而随着公司开始有产品出来,商业化上市,走在前面的药企自建生产基地,药企与CXO公司的关系开始发生转变,也推动CXO行业的转型升级。

但就像有制药企业对财经网所说,“制药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即使是big pharma也需要跟别人合作,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不反对合作,但一定要满足我们的需求和最后要达成的目的。”

“展望未来,产业转移正在进行,中国本土创新药的萌芽也不过才5年,对应到CXO行业中景气度也在持续性很强”,海通证券医药行业首席分析师余文心如是分析道。

“卖铲子”比“掘金”更贵

“特别是在过去3个季度的时间里,国内的生意订单量大幅增长”,维亚生物创始人、CEO毛晨告诉财经网。

CRO行业被视作是“给掘金者卖铲子”的人,占据生物医药产业格局上游环节,“卖铲子的人”被视为风险可控且旱涝保收的“职业”,经过行业的迅猛发展,单从市值上看,开始有“卖铲子的人”市值逐渐超越“掘金者”。

近些年,二级市场上诞生了一家“药茅”药明康德,同时有四家CRO公司在A+H股两地上市,发展至今,已经诞生了三家总市值超千亿的CRO公司:药明康德、康龙化成、泰格医药,而昭衍新药、美迪西、药石科技、成都先导等公司的市值也跨越百亿市值大关。药明康德、药明生物甚至已经超越恒瑞、复星等传统制药企业成为市值龙头,而有医疗行业分析师认为,“该局面可能将持续一段时间。”

在海通医药第十届CEO高端论坛上,余文心对财经网等现场人士分析指出,全球新药、器械研发投入持续加大,此外,中国CRO/CDMO享有工程师红利,相较国外竞争对手有成本和效率优势,“CXO的景气周期还在持续,这不是中国CXO行业的独有现象,我们复盘了全球CRO行业过去30年的成长史,最近3年景气度尤为明显。而中国CRO行业还具备独特的工程师红利和制造成本优势。”

她提出,供给端的变化带动了服务商的变化,“我们今天看到生物药CDMO公司成长,是因为整个全球的抗体药物市场从十几年前的20亿美金增长到了1600亿美金。”

CXO公司在近两年广受追捧,股价不断攀升,尽管与下游医药企业关系紧密,却似乎屏蔽了药企股价波动的影响,股价与市值表现坚挺。

但几个月前CDE新政发布,强调以临床价值为导向,被业界解读为“打击伪创新、me-too药”,避免低水平重复投入造成资源浪费。业内有一种声音认为,CXO对国内“me-too”药迸发作出了“贡献”,且CXO一直享受着研发试验线性增长带来的“红利”。文件发布,CXO股价首当其冲,股价出现了少有的“连天阴雨”,反应程度甚至超越了投射在药企身上的。

“事实上,在药物研发阶段,CRO公司的核心价值在于提升研发效率,降低研发成本,提高研发成功率,”药明生物CEO陈智胜对财经网说道。在他看来,CRO加快了临床研发效率,一定程度上推动临床试验数量的增多,但并没有直接导致试验重复靶点扎堆的问题。

毛晨和陈智胜都在采访中表达了相似的观点:随着创新研发强调临床价值,不断规避低效重复和资源浪费,在临床阶段的项目可能会减少。但一个客观事实是,原创和FIC在增多,但Fast-follow/Me-better未来还将占据多数,于是与之挂钩的临床前及临床阶段CRO订单数量也会随之发生增减变动。

经历了在业内看来“快速却野蛮生长”的数年后,作为“掘金者”制药行业似乎开始思考差异化布局,向创新转型,提供“铲子”的一方也需要提早思考,开始下一轮转型和布局,“升级”正在同步进行。

“市场担心扩产之后CRO订单的价格波动,竞争趋于激烈,但我们认为,CRO公司核心要做的是,当下一个大的研发品类出来,你是不是能够服务到下一个技术研发品类中最优秀的公司”,余文心谈到。这就需要CXO公司洞察新技术的发展方向,并且能够提早布局。

据海通医药的研报分析指出,临床前CRO/CDMO公司在最近几年陆续向生物药和CGT领域布局,总结全球最优秀的CDMO公司Lonza等的成长历史,其核心竞争力是能在未来爆发的技术领域例如CGT(细胞基因治疗)进行先期布局。而药明生物也是抓住了2011年之后全球抗体药物崛起的历史性大机遇,并在新技术方向上不断布局、临床CRO公司也是如此。国内的临床CRO龙头泰格医药服务了许多代表产业最新技术方向的创新药、器械、疫苗公司。

余文心特别谈到,“比如,下一个技术突破领域是细胞和基因治疗。每一个学药的人都理解中心法则。从DNA到RNA再到蛋白,基因表达的过程主要是DNA合成RNA,再基于RNA合成出蛋白质。小分子和单抗影响已生成的蛋白质发挥功能,过去十年是中心法则最外围抗体药物发展最迅猛的十年,而细胞和基因治疗的优势在于他们能从源头调节蛋白质的生成和功能,是生命法则的最上游,解决现在蛋白解决不了的问题,创造新的空间。当然,也面临大量挑战。mRNA、基因治疗、小核酸领域等等研究突破如火如荼,优秀的CRO公司会在代表产业发展趋势的技术上进行布局。这样,当下游爆发的时候,CRO公司就会受益。无论临床前CRO、临床CRO、CDMO企业都是如此。”

陈智胜对财经网指出,目前mRNA作为新技术发展相对较慢,PROTAC技术在一年两的时间里开始加速,而ADC、双抗等方面已经有更多的布局。“研发型医药公司可能掌握这些新技术,而CRO公司能够推动新技术加速放大,这就让技术变得更加平民化。”

据药明生物2021年上半年业绩报告显示,公司综合项目数扩大至408个,包含单克隆抗体(mAb)、双特异抗体、多特异性抗体、抗体偶联药物(ADC)、疫苗以及其他新型分子。面对快速扩大的mRNA疫苗市场需求,药明生物在中国杭州建立了mRNA一体化技术平台,上半年推出全新的多特异性/多功能抗体技术平台SDArBodY™。此外,今年药明生物以及药明康德子公司还共同成立合资公司专门从事ADC和其他生物偶联药物的CXO业务。

药明康德、泰格医药、美迪西等头部公司都在加速布局新的技术平台。

据了解,泰格医药参与了康希诺和陈薇院士团队的腺病毒新冠疫苗的国际多中心III期临床试验,这成为其过去一年CRO业务的最大亮点。除了药品,泰格在医疗器械领域开展CRO服务,2020年泰格参与了10个新冠核酸检测试剂盒临床试验项目,以及再鼎医药的“肿瘤电场治疗仪”的注册批准。

美迪西半年报也提到,公司扩大蛋白质降解技术(PROTAC)平台建设规模与应用,还在推进完善新型生物技术药物(包括干细胞、CAR-T 细胞、ADC 药物、溶瘤病毒等基因治疗产品以及mRNA疫苗等)生物分析技术及临床前有效性、安全性评价技术平台的建设等。

“一场博弈”与“两方关系”

有趣的是,随着最早一批头部Biotech公司跑出来,自建研发团队的声音增多,也不断开始有生产基地落地。曾经伴随着创新生物制药产业发展起来的CXO行业,开始与Biotech公司的关系变得微妙。

有业内人士分析指出,Biotech公司一些新靶点的开发,竞争非常激烈,同一个赛道有很多竞争者,就要求CRO企业效率高、能跟上进度,而随着Biotech公司出海,越来越多的全球多中心临床试验推开,CRO公司的流动性和管理能力也要能够保证全球多中心,特别是海外临床的有序进行,诸多因素都受到考验。

“很多Biotech公司希望能够更大程度的掌控自己的临床试验,证明自己的实力,而且过去制药企业习惯了把生产作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心态”,一位CRO公司的负责人对财经网说道,“另一个客观的原因是,他们认为CRO和CDMO的成本不低,但是我们要盈利啊,还要把临床试验失败的风险和成本也都计算进去。”

“百济最初也是用CRO,但在现在我们的临床试验规模在扩大,我们现在做临床试验已经不再需要依赖CRO了”,百济神州全球研发负责人汪来在此前告诉财经网,创新药企开展全球三期试验,一个小公司最开始很难完全靠自己实现,找CRO合作是必要的,之后才能慢慢自建团队,这需要一个过程。“自建团队需要有基础设施和系统建设,否则做出来的东西质量不过关,当有足够数量临床试验时候,与其交给CRO去做,不如建一个自己内部团队。”

君实生物CEO李宁也告诉财经网,过去企业与临床CRO公司合作较多,随着临床试验项目的增多,公司的临床团队规模扩大,使用临床外包的比例在不断下降,目前不及20%。

而恒瑞医药的一份投资者沟通纪要中也谈到,“目前一些产品,国内外临床出现结果的巨大差距,可能跟运营和质控有关。CRO不需要对结果负责,这也是公司下决心自建运营团队的原因。”

另一方面,随着Biotech公司产品申报上市,大规模标准化生产成为下一步要考虑的重点。对于新药生产能力的需求骤增,是选择CDMO代工还是自建工厂,将直接关系到后续的药品产能供应和商业竞争。

百济神州、君实生物、复宏汉霖等一批最早发展起来的创新生物药企业开始纷纷自建工厂,甚至在药品尚未获批时工厂已经在建的情况也开始增多。

百济神州在苏州和广州分别建设了小分子药物和生物药的生产基地,君实生物目前有2个生产基地,分别是在苏州吴江和上海临港。复宏汉霖建设有徐汇生产基地和松江生物医药生产基地。

百济神州、君实生物等公司都曾公开谈到,“CDMO不一定能满足新药的生产需求与速度。”

一家即将有新药上市的biotech公司,其内部人士也曾对财经网谈到,尽管目前公司一款产品是通过MAH制度授权给委托方合作工厂,但是未来还是要收回来自己生产。

但事实是,目前能够发展成为biopharma甚至是big pharma的公司尚属少数,中小型药企有着轻资产和人员精简的特点,对于前期在研发阶段已大量“烧钱”的biotech自建工厂是极大的考验,在研药物的推进过程很大程度依赖于能够提供全流程CRO/CDMO 服务的外包企业。

据海通医药研报信息显示,大药企主导研发的时代,更倾向于选择细分领域独立的CRO公司,而biotech公司更需要一体化、端到端的服务,以药明康德、药明生物、康龙化成,凯莱英等为代表的CXO公司正是抓住了这一历史机遇。

一家CRO公司的内部人士分享给财经网的一组数据显示,目前全球生物制药一级融资金额同比增长在47%,国内同比增速在57%,而生物化药IND申请情况保持着50%以上增速,“这保证了CXO行业未来几年的发展”,今年上半年在手订单量,泰格增长约150%,昭衍新药增长约五成,美迪西超九成,维亚生物超七成。

毛晨对财经网分析指出,自建工厂会涉及土地、建设、设备、人工等费用,投入很高。在临床和小试阶段,为了生产小批量产品自建工厂并不划算也不现实,产品上市后持续稳定生产大批量、质量稳定、成本合理、时间可控的量产产品对于多数biotech公司会是一个考验。

陈智胜也提到,通过不断的工艺优化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同时保障产品质量和供应的稳定性,同时对于药企来说,则可以极大节省固定资产投资,将更多资源投放在研发环节,实现企业的轻资产运营。“以ADC为例,临床试验面临极大的不确定性,失败概率很高,在药物研发成功之前,投入大量的固定资产建厂,这是不切实际的。”

“近年来,更多的创新药物出现在小公司,再加上VC、PE抓住了这一波巨大的浪潮,小公司崛起,更多的Biotech公司出现,他们更倾向于外包,这就带动外包比例的提升”,余文心指出。

在她看来,“CXO涨了两年,CXO公司市值涨了五六倍,核心的原因是在2011年到2013年,行业中出现了一个分水岭,叫做研发大多诞生在小公司。之前全世界比较大的产品几乎都诞生在大的公司中间,但2013年之后,更多的新的产品出现在小公司,而小公司更喜欢外包。”

一位CRO公司的负责人对财经网感叹,这两年大量的biotech公司成立,“数目惊人”,这也为CXO行业带来大量订单。

另一方面,参看海外成熟市场则走向了另一个阶段——提高研发生产外包比例。

随着专利到期的问题,在低价仿制药的冲击下,原研药物售价大幅下滑,另一方面创新药投资回报率持续下降,成本控制成为原研厂家和仿制药厂盈利能力的决定性因素之一,部分制药巨头通过裁员、关停工厂等多种方式降低研发和生产成本,同时提升研发生产外包比例以寻求降低成本。

信息显示,2005年开始,陆续有礼来、阿斯利康和辉瑞等大型国际制药企业关闭全球范围内的生产工厂,转而将生产需求外包至成本较低的中国、印度等国家的企业。而目前百时美施贵宝、默 沙东和辉瑞等企业将其多达 40%的原料药需求予以外包,预计未来外包比例仍将进一步提升。

“制药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即使是big pharma也需要跟别人合作,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需要就事论事,哪件事情我们能不能做,我们效率是不是高,我们花钱是不是值得,这都需要系统分析,所有项目不能一概而论,”百济神州化学研发负责人王志伟曾对财经网谈到。“我们不会反对合作,但一定要满足我们的需求和最后要达成的目的,这是我们做不同选择时的考量。”

从选择CRO、CDMO到自建研发团队、生产团队,不同体量和发展阶段的企业选择不同,考虑各异,未来国内的制药企业又是否会像海外成熟市场的big pharma公司一样,再次扩大与CRO、CDMO的合作比例,都需要时间来观察。

“被资本投”与“成为投资方”

“按赛道投资,收割头部企业”的高瓴资本布局在CRO/CMO赛道,据统计,药明康德、泰格医药、凯莱英等行业龙头企业背后都有高瓴资本的身影,还在持续增持CDMO公司金斯瑞。

但是,一直提倡“做时间朋友”的高瓴却在二季度减持凯莱英近半数。一个月前,凯莱英公布2021年半年报,营收、净利都有不同程读的增长,本来是一份不错的报表,但透过这份业绩报道市场注意到高瓴资本在退出。

2021年第二季度,高瓴减持凯莱英股本220.26万股,占总持股的50%。在之后的连续两个交易日凯莱英暴跌,两日累计下跌接近17%。

尽管凯莱英遭遇高瓴调仓减持,但CRO行业依旧受到中小投资人和机构投资者的青睐。财经网注意到,在经历了7月的黑天鹅事件和8、9月份的多轮调整之后,进入9月,CRO板块整体一路上扬,重回高位。

“赛道选择是医药股投资中间最核心的要素,有些赛道是时代的选择,比如说CXO的崛起,在过去两年迅速成长,多家公司市值涨了五至六倍,他们的竞争对手在海外,我们看到全球的CXO巨头也涨了两、三倍,全球市场都很火爆”,在谈及CXO这一赛道的投资看法时,余文心指出。

CRO公司位居投资人的热捧名单前列,也开始“成为投资人”,出现在医药企业融资并购的资方名单上。

2021年3月30日,泰格医药发布2020年报,营业收入31.9亿元,同比增长13.9%,归母净利润17.5亿元,同比增长107.9%,扣非净利润7.08亿元,同比增长26.9%。扣非前后净利润巨大的差异,来自于投资收益,也就是说2020年泰格医药通过各种投资收获了超过10亿净利润。药明康德2020年财报也显示,在29.6亿归母净利润中,有6亿的部分来源于投资收益。

近两年,泰格医药的投资步伐加快,直接投资健康产业项目及投资市场化投资机构管理的基金,这是泰格医药近年来投资的两个主要方向。

据悉,泰格医药公开投资的医疗健康企业就包括,同力生物、思路迪、泽润生物、百因诺、北海康城等,投资轮次从天使轮、A轮、B轮,到往后的C轮、D轮,甚至是Pre-IPO的项目都有涉及。

此外,泰格医药还对外投资了约40支基金,是启明创投、盈科资本、云锋基金、君联资本、毅达资本、博远资本等VC/PE的LP。

维亚生物提出了“服务换股权(EFS)模式”,具有孵化器的功能,据介绍,维亚生物共累计投资孵化75家初创公司,平均协议持股比例约为18.41%。这75家药物公司的产品管线已达140个,其中近45%都进入到PCC/IND申请阶段。

有分析认为CRO公司的投资收益不同于A股其他公司,上游“卖铲子的人”更加深入介入创新药产业链,对新药的理解程度会超过普通投资者,对新药上市后的市场空间的判断也比较靠谱。

【作者:段静远】(编辑:段静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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