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一线城市人口还在增长,原来如此

这座一线城市人口还在增长,原来如此
2024年04月16日 20:42 南风窗

站在讲台上,对面坐着的韩国人,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好几个。徐虹操着韩语,尽力跟他们对话,期间,不时蹦出几句熟悉的汉语发音。台下,蹩脚的汉语与之碰撞。

这是徐虹任教的对外汉语课。课堂设置在一家在穗外企内,来上课的学生都是这里的外籍员工,徐虹负责教他们中文。一天两次课,一次一个小时。为了准备一节课,通常要提前备课2小时,甚至更多。

不想让课程太严肃枯燥,她总绞尽脑汁设计小游戏、测试、情景对话之类的互动。未到上课点,就迫不及待等到教室里,看学生一个个走入课堂。

课堂中,大多数学生是内敛而安静的。一位40多岁的学生最积极,总铆足一股高兴的劲头儿,即使是最简单的小游戏都充满好奇,乐在其中。课堂之外,一些学生会特意跑去公园找老人家聊天,或到超市找工作人员对话。

对于广州,他们同样好奇。不用上班的日子,一些人会到当地茶楼里,尝上几份点心。当然,更多时候,他们想念自己国家的食物,不过这些也能轻易得到满足。

这次经历,是徐虹毕业后第一次面对面给外国人上课。陌生的体验让她惊喜。更重要的是,她在这里寻得所想。

徐虹是去年8月来到广州的,对于这座城市而言,属于新增人口之一。

统计数据显示,2023年末,广州市常住人口1882.70万人,在后疫情时代实现恢复性增长,比上年增加9.29万人,同比增长0.50%,增速比上年提高0.91个百分点,增量、增速均为近三年最高,人口总量占全省的14.82%,继续稳居全省人口第一大市的位置。在全国人口负增长208万人的背景下,作为一线城市的广州,仍有大量人口持续流入。

是什么在吸引着像徐虹这样的年轻人?

01

日子有奔头

徐虹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2021年本科毕业后,她回到家乡,渴望端上铁饭碗,稳定下来。“闭门造车”一年后,汹涌的浪潮将她拍打在沙滩上。

挣扎起身,走入就业市场。对外汉语专业出身的她想做专业对口工作,教外国人汉语。但在这座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小城,她难有一席之地。投出的简历沉底,她没有博得一个面试机会。

只能暂时将梦想搁浅。徐虹进入一所私立初中当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在当地,这份工作薪资可观。但取而代之的是没日没夜地备课,以及穿插在教学与备课之间的各类琐碎任务。

徐虹拍摄的广州/图源:徐虹

工作一年后,体重跌了近10斤。身高170厘米,体重却不过百。一向健康的她,也开始被各种疾病缠身。

不喜欢的工作抽走她身上的气力。她想找个人说说话,过滤完一圈名字又放弃。曾经的同学分散各地,能约出来说说话的人没几个。想出去走走,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条街巷,有点腻味。

“你就算赚了钱,拿着工资,都不知道花在哪里。”空虚慢慢啃食她的躯体,直至整个蛀空。这样的日子好似只是单纯活着,没劲。她另寻出口。

2023年8月,徐虹投递的简历飘来回音。她下定决心离开家乡去“广漂”。没多久,就触摸到了梦寐以求的职业。

在这座城市,她看到同一条街上,有着不同颜色皮肤的人。一系列新奇的体验迷得她晕头转向。恍惚间,她窥探到这座城市的内部,装满了理想。

徐虹选择来到广州/图源:徐虹

广州很“挤”。作为全国热门人口流入城市,遇上通勤高峰期,人与人肌肤相贴。根据官方权威数据,截至2023年12月31日,广州市常住人口1882.70万人,实有人口共2298.18万人。其中,登记流动人口1218.86万人,占比53.03%。

拥挤背后,是巨大的机遇。在广州流动人口中,以18-39周岁青年人为绝对主力,占比近六成(58.69%)。调查显示,“工作就业”是广州人口迁移流动最主要原因,占比64.5%,尤其在15-64岁年龄流动人口中,占比高达73.2%。

和大部分人一样,湖南衡阳人屈鹏飞也是冲着“饭碗”而来。

屈鹏飞初中毕业后即进入社会,在衡阳本地做过汽修。2015年,他来到广州,在饭馆做过后厨,后经人介绍,进入美发行业。

屈鹏飞在给客人做发型/图源:屈鹏飞

“广州机会比较多。”在屈鹏飞看来,只要愿努力就会有希望。错过了读书改变命运的机会,现在,他想靠职业改变命运。

这份工作从学徒做起。每天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扫扫地,给客人洗洗头,从早到晚。后来,他有机会拿起剪刀,给人修剪发型。剪发技术一点点提高,在这行一待就是八年。

如今,屈鹏飞已经晋升到行业中的“技术督导总监”一级。他说,自己可以根据客人的脸型、造型,快速判断其适合什么样的发型。因此,他也积累了不少客源。

一天下来,通常就有十来个客人上门找屈鹏飞修剪发型。一忙起来,凌晨一两点下班也都是常态。虽是辛苦,但汗水早已将最初的迷茫冲刷掉。有了一门手艺,他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02

生存

给韩国人上课,是徐虹来广州遇到的第一个机遇。后来有一个更好的机会,她跳去另一个公司,主要给在香港工作的东南亚人线上授课,每天还要去坐班干点其他活。

就这样,她开始了单程半小时的通勤路。首个上班通勤日,跟着人流涌进地铁车厢,她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忍不住给朋友发消息,“你懂,那种在大城市和大家一起挤地铁上班的感觉”。

现在,这股新鲜感归于平静,但她仍享受其中。徐虹痴迷于这座大城市给人的“闯”劲,闯荡之余,还能在这里找到许多喘息的空间。

近几年,脱口秀火了。在茶余饭后的时间里看过几集节目后,戳中神经的段子成了她当时苦闷生活里的一个出口。来广州后,她去当地演出现场看过几次戏剧表演,其中的情绪共振让她着迷。

徐虹去看脱口秀/图源:徐虹

原来,奋力拼搏和慢下脚步可以同时存在,且门槛并不高。广州聚集了大量高端小区、昂贵商品,但不是只有高物价。

在公司附近,14块钱换来的两荤一素就能填饱肚子。住处楼下,肠粉、煲仔饭、猪杂汤饭等物美价廉的食物等着她。在这里,似乎总找到办法生存下去。

徐虹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城中村里,虽是单间,但内部并非一览无遗。房间采光很好。每天有两三小时,阳光会直直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没有太阳时屋子里仍然亮堂。

楼下堆满商铺。不少当地的老爷老太居住于此,也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外地人,粤语和不同口音的交流穿梭在街巷中。出门、回家,都能感受到异乡的生活气。

徐虹在广州吃的煲仔饭套餐,共花费16块钱/图源:徐虹

吴琦喜欢这种生活气。深夜10时以后,她租住的小区附近,推着小车的摊贩们就开始行动了。

推车在高架桥底下的空地汇集,排成两列。橙色火焰炙烤着黑色铁锅,油花在锅中跳跃,铁勺翻动,不一会儿,一份炒牛河就打包好了。

隔壁摊位阵仗更大。半人高的长形炭烤炉架在地上,肥嫩的肉串滋啦冒油,撒上秘制调料,香气扑鼻。再往前看,生蚝、牛杂、柠檬茶……便宜大碗,也是“真的香”。

好几次站在路口等红绿灯,吴琦都被味道引得停下脚步。烤串摊边随意摆了几张矮木桌,她坐在那儿的红色胶凳上吃过几次烤串。隔壁桌食客有的拎着公文包,有的则脚踩拖鞋,素面朝天,都是默契地一口啤酒一口肉。

有时,她只是打包一份10块钱的炒牛河回家,足以解一晚上的馋。

03

不仅是生存

吴琦是澳门人。2017年,她到广州读大学。她回忆,刚到这座城市的日子,她的澳门身份带来诸多不便,常有麻烦事。

那个时候,坐高铁、火车不如现在方便。在网上购票之后,她不能像内地居民那样,直接凭身份证刷卡入闸乘车。要想乘车,得去现场取纸质票。

取票这个环节最让她头疼。因为购票使用的是港澳居民来往内地通行证(简称“回乡证”),无法在自助售票机取票,她必须得在人工窗口和购票者一起排队。

带来的麻烦是,因无法预测当天的人流,总是吊着颗心,提早一两个小时出门。有时着急忙慌出了门,排队的人不多,取了票后,就在车站呆坐一个小时。

后来,她发现能在自助取票机取票了。再到后来,铁路不再出具纸质车票,都是“刷证入闸”。只是过闸得靠运气。她说,当时,不同车站内检票闸机不同,有的能顺利刷证,有的不行。她偶尔会“卡”在机器那儿,只能转去人工通道。

现在高铁站的检票闸机升级,加快了进站效率/图源:广州日报资料图

“那时候进站会特意排人工通道旁边的闸机,卡住了方便换道,不过得重新排队。后来为了省事,就直接都走人工了。”她还常遇到从广州高铁站的自助闸机进站,往北走,到了另一座城市,不得不走人工通道出站。

如今,检票闸机升级了,增加护照、回乡证的识别功能,她不再默认去人工通道排队,而是和内地居民一样。类似的变化,渗入到生活的更多细节,也蔓延在更多城市。

待在异乡,吴琦不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广州带给她的,不是“漂”着的感觉。香港人林茵有类似的感受。

去年,研究生毕业后,林茵决定留在广州就业。闲暇时间,她钟爱到临江带状公园溜达。在那条顺着江岸延伸的绿化带上,点缀着一个个小帐篷,人们会坐在摊开的野餐垫上聊天、欢笑。微风吹过,江边泛起涟漪,偶尔有年轻人拨弄吉他,弹唱着她常听的粤语歌曲。

某个夜晚,林茵听到有人在唱陈奕迅的歌/图源:林茵

熟悉的旋律和语言,在心底泛起一股亲切感。在她看来,广州有“粤”味。即使此前生活的城市不同,但他们又都相似,“是同一个圈子里面的人那种感觉”。

在这里,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从容生活。人们不是只能为了生存而活着。工作累了,可以放慢脚步,什么也不想,尽情享受当下的美好。

“你会感受到这里有很多人都挺享受生活的,什么人都有。”林茵说。

(文中除屈鹏飞,其余人物为化名)

-END-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韦欣度

编辑 | 张来

排版 |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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